韩烨悬浮在混沌雾气中，浑身僵硬得像块被冻住的铁。他想开口询问谷洪口中的“仙界”究竟是何模样，喉咙却像被无形的棉花堵住，连一丝气流都挤不出来。眼前的青衣人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那双沉淀着岁月沧桑的眼睛轻轻眨了眨，随即抬起右手，宽大的道袍袖口无风自动。
“你且看好。”谷洪的声音带着一丝悠远的怀念，指尖在空中虚虚一划。
原本旋转不休的灰色雾气突然像被无形的力量劈开，中间裂开一道丈许宽的缝隙。缝隙那头并非空无一物，而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
先是连绵起伏的山峰，却不是猎虎村周围那种覆盖着草木的土山。那些山峰通体莹白，像是用玉石雕琢而成，山顶缭绕着七彩的云霞，并非凡界雨后那种稀薄的雾气，而是凝实得仿佛伸手就能摸到，流动间折射出宝石般的光泽。山与山之间没有泥泞的土路，取而代之的是架在半空的虹桥，桥身由某种透明的材质构成，隐约能看到里面流淌着金色的光纹，每隔数丈便有一株开满银色花朵的奇树，花瓣飘落时在空中留下长长的光尾。
韩烨的呼吸下意识地屏住了。他从小在猎虎村长大，最远只去过几十里外的青石镇，见过最高的建筑是镇里的三层酒楼，可眼前的景象彻底颠覆了他对“世界”的认知。
虹桥尽头，云雾深处露出几座宫殿的飞檐，并非凡界常见的黑瓦木梁，而是闪烁着金属光泽的琉璃瓦，屋檐上雕刻着他从未见过的神兽，有的生着双翼，有的长着多首，眼眶里镶嵌着会发光的珠子，远远望去如同星辰。更让他震惊的是，有几道身影正踩着各式各样的物件在云霞间穿梭——有人脚下是三尺长的银色飞剑，剑身嗡鸣着带起长长的光痕；有人乘坐着莲花状的法宝，花瓣缓缓旋转，落下点点荧光；还有一个穿着红衣的女子，竟是踩着一片巨大的红叶，笑声清脆得像银铃，掠过宫殿顶端时，檐角的神兽仿佛活了过来，对着她微微颔首。
“那便是仙界。”谷洪的声音在韩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天地初开时便已存在，比你们所在的凡界要广阔亿万倍，灵气浓郁到几乎化为实质，随便一口呼吸，都比得上凡界修士苦修半日。”
韩烨的目光死死盯着那些御空而行的身影，他们的衣袂飘飘，神态从容，仿佛在空中行走与在地面踱步并无区别。他突然想起村里老人讲过的“仙人”传说，说仙人能飞天遁地，长生不死，以前只当是哄孩子的故事，此刻才明白，原来传说并非空穴来风。
“凡界的修士，终其一生最多修到灵海境，便会被天地规则束缚，再难寸进。”谷洪的指尖轻轻点了点，画面中的虹桥开始缓缓移动，“而在仙界，灵海境不过是入门的门槛，往上还有宗灵境、王境、皇境……甚至传说中的帝境、圣境，寿元动辄万年起步，举手投足便能移山填海。”
韩烨的心脏狂跳起来。他想起测灵根时王执事说的话，说他是伪灵根，终生难入修行门径。可眼前的景象告诉他，世界远比他想象的更广阔，力量的巅峰也远非青石镇那个炼气期修士能企及的高度。如果……如果自己真的能踏上修行之路，是否有一天也能像那些人一样，踩着飞剑翱翔于天地之间？
“可惜啊……”谷洪的声音突然低沉下去，带着浓浓的惋惜，“如此盛景，如今却成了奢望。”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眼前的仙界景象开始扭曲，七彩云霞变得黯淡，虹桥上的光纹逐渐熄灭，那些御空而行的身影也开始变得模糊。韩烨看到原本璀璨的宫殿顶端裂开缝隙，玉石山峰上出现黑色的裂痕，仿佛有某种无形的灾难正在降临。
“为何会这样？”韩烨终于能发出声音了，喉咙干涩得像被砂纸磨过。
谷洪收回手，裂开的雾气缝隙缓缓闭合，重新被灰色的混沌填满。他转过身，年轻俊朗的脸上满是疲惫：“仙界虽好，却也并非世外桃源。资源争夺、宗门倾轧从未停歇，尤其是近万年来，随着天地灵气逐渐稀薄，争斗更是愈演愈烈。”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韩烨身上，“我所在的紫云阁，便是仙界数千大宗门之一，而我此次出事，也与一场争夺脱不开关系。”
韩烨默默点头，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原来即便是仙人，也有纷争和危险，并非真的无忧无虑。他想起谷洪之前说自己来自仙界，又提到被师弟背叛，难道那场争夺，就是他重伤陨落的原因？
“你无需急着知晓太多。”谷洪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轻轻摇头，“以你现在的境界，知道得越多，反而越是负担。”他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缕微弱的青光，“我让你看这些，只是想告诉你——凡界之外，尚有更广阔的天地。你的伪灵根或许会限制你在凡界的修行，但只要找对方法，未必不能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青光散去，谷洪的身影似乎又透明了几分。韩烨看着他，突然意识到，这位来自仙界的修士，或许不仅仅是在讲述往事，更是在给自己某种启示。乱坟岗的偶遇，掌心的灼热，梦中的景象……这一切难道真的只是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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