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极域，紫云阁外的云海翻涌着金红色的霞光，那是韩烨突破神灵境时引动的天地异象余波。自韩烨于封神台上凝聚神格的刹那，仙界八域的法则脉络便如被投入巨石的湖面，荡开了层层叠叠的涟漪。而这涟漪之中，两道来自东域的气息正以撕裂虚空的速度疾驰而来，其中一道粗豪的灵力波动里，夹杂着难以掩饰的激动与难以置信。
“昊哥，你确定……那气息真的是韩烨？”一道略显稚嫩的女声在遁光中响起，说话的是个身着青衫的少女，眉眼间带着几分奔波的疲惫，却难掩眼底的急切。她正是随散修联盟历练至东域的韩玥，此刻真灵境的修为在疾驰中已有些灵力不济，但握着佩剑的手却始终稳定。
前方的遁光猛地一顿，显露出一个身材魁梧的青年。他赤裸着上身，古铜色的肌肤上布满了交错的伤疤，每一道疤痕都隐隐流转着金铁般的光泽——正是已达金灵境的吴昊。他望着远处紫云阁方向那片几乎凝成实质的金色云霞，喉结滚动了几下，声音带着久未平复的震颤：“错不了……这股法则波动，那股子藏在骨子里的韧劲儿，除了他还能有谁？当年在猎虎村后山，他被王大户家的恶犬追得满坡跑，也是这股子不服输的劲儿！”
话音未落，吴昊猛地一拍腰间的储物袋，一道土黄色的灵光包裹住韩玥，速度再提三分。风声在耳边呼啸，他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闪过二十多年前的画面：猎虎村那间漏风的土坯房里，瘦得像根柴火的韩烨正偷偷将烤熟的野兔肉塞给他，自己则啃着难以下咽的草根；试炼森林里，韩烨明明只有伪灵根，却硬是凭着一把锈铁匕首，拖着被妖兽抓伤的腿，把昏迷的他从险境里拖了出来；离村那天，韩烨站在村口老槐树下，望着他被路过的修士选中带走，眼里的羡慕与不甘，像烧红的烙铁般印在他心上。
“当年他说，‘吴昊，你先出去看看，等我’……我还以为，以他的伪灵根，这辈子都只能困在那穷山沟里……”吴昊喃喃自语，眼眶竟有些发热。他在东域挣扎了十年，从最低等的杂役修士做到小有名气的炼体修士，见过太多天才陨落，也见过太多凡人认命，却从未想过，那个被断定“终生无法筑基”的发小，会以这样惊天动地的方式，在仙界最顶尖的势力中，成为传说中的“神灵”。
紫云阁的护山大阵并未阻拦他们。当吴昊和韩玥的身影出现在阁门前的白玉广场上时，守阁的弟子只是恭敬地行了一礼，便引着他们穿过层层回廊，走向那座悬浮在云海之上的主殿。沿途所见，让两人越发心潮澎湃：往来的弟子皆是灵虚境以上的修为，却个个神色肃穆，步履沉稳；两侧的丹房里飘出的药香，竟能让韩玥体内躁动的灵力瞬间平复；更远处的炼器堂中，隐约传来敲击声，每一次碰撞都仿佛与天地法则共鸣，震得人气血翻涌又舒畅无比。
“这就是……韩烨现在的地方？”韩玥望着那座直插云霄的主殿，殿顶覆盖着一层流动的紫金光泽，那是由无数法则符文凝聚而成的护罩，光是远远看着，就让她有种顶礼膜拜的冲动。
穿过最后一道拱门，眼前豁然开朗。主殿门前的广场上，一个身着玄色长袍的青年正背对着他们，望着远处缓缓散去的霞光。他身形挺拔如松，周身并无刻意散发出的威压，却仿佛与这片天地融为一体，举手投足间，周围的灵气便会自发地环绕。听到脚步声，青年缓缓转过身来。
那张脸，依稀还是记忆中的轮廓，却又全然不同。褪去了少年时的青涩与窘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历经沧桑后的沉静，双眸深邃如星空，仿佛能映照出世间万物的轨迹。当他的目光落在吴昊身上时，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终于泛起了一丝涟漪。
“吴昊。”
只是两个字，却让吴昊瞬间红了眼眶。他张了张嘴，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却只化作一句带着哽咽的：“韩烨……”
话音未落，韩烨已上前一步，伸出手，重重拍在他的肩膀上。这一拍看似随意，却蕴含着一股温和而磅礴的力量，顺着吴昊的肩膀涌入体内，瞬间抚平了他因长途奔袭而紊乱的气血，甚至连修炼《蛮牛炼体诀》时留下的几处暗伤，都在这股力量下隐隐作痛后，化作了清凉的舒适感。
“多年不见，你倒是壮实了不少。”韩烨的声音带着笑意，那份属于猎虎村时期的熟稔，并未因身份的天差地别而消减，“我在封神台上突破时，便感应到了你的气息，没想到你来得这么快。”
吴昊用力抹去眼角的湿润，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还是当年那副憨厚的样子：“能不快吗？你小子都成‘神’了！想当年在村里，李老瞎子还说你是‘朽木难雕’，现在要是让他看见，保管把眼珠子瞪出来！”
这话一出，连旁边的韩玥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先前的紧张与疏离瞬间消散。吴昊这才注意到韩烨拍在他肩膀上的手，那只手上布满了细密的老茧，指节分明，显然是常年握持兵器、锻造器物留下的痕迹。他心中一动，想起自己卡在金灵境中期已有三年，炼体术始终无法突破瓶颈，每次运转功法到丹田处，都会有一股滞涩感，仿佛有层无形的壁垒。
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韩烨松开手，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枚玉简。玉简呈暗金色，表面刻满了流动的符文，隐隐有肌肉虬结的图案在其中沉浮。“这是我结合炼体法则与下界的炼体术，推演出来的《金刚不坏身》入门篇。”韩烨将玉简递给他，“你修炼的《蛮牛炼体诀》过于刚猛，虽能快速提升战力，却会损伤根基。这玉简里的法门，讲究‘刚柔并济，以神养体’，正好能化解你体内的淤塞，助你突破瓶颈。”
吴昊接过玉简，入手微沉，一股温和的法则之力顺着指尖涌入他的识海，瞬间将玉简中的内容烙印其中。当那些关于“如何以法则淬炼肉身”“如何将灵力转化为体元”的感悟流入脑海时，他多年来的困惑豁然开朗，丹田处的滞涩感竟隐隐有了松动的迹象。
“这……这太贵重了！”吴昊又惊又喜，他虽未达大罗境，却也知道，蕴含法则的功法玉简，即便是在东域的大宗门里，也是镇派之宝级别的存在。
韩烨摆了摆手，目光扫过他身上的伤疤，语气带着几分感慨：“当年在猎虎村，若不是你总把分到的干粮分我一半，我未必能撑到觉醒灵根的那天。这点东西，算得了什么？”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追忆，“说起来，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去后山打猎吗？你被毒蛇咬了，我背着你跑了十几里山路找赤脚医生，结果两人都被爹娘揍了一顿。”
“怎么不记得！”吴昊哈哈大笑，“你当时还说，等以后有本事了，要造一把能斩山裂石的大刀给我，让我再也不用怕野兽！”
“会有的。”韩烨点头，语气笃定，“等你突破大罗境，我亲自为你锻造一柄‘裂山刀’，用玄铁母金混合神灵源晶炼制，保你在八域之内，无人能挡你一刀之威。”
玄铁母金！神灵源晶！
吴昊和韩玥都倒吸一口凉气。这两种材料，前者是下界传说中的至宝，后者更是只有神灵境修士才能接触到的神物，韩烨竟说要用来给他炼制兵器？吴昊看着韩烨平静的侧脸，突然明白，眼前的这个发小，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需要他保护的伪灵根少年了。他站在仙界之巅，挥手间便能决定无数修士的命运，却依然记得猎虎村的点滴，依然把他这个金灵境修士当成兄弟。
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吴昊用力握紧手中的玉简，沉声道：“韩烨，你放心，我吴昊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不会给你丢人！将来若是有人敢动紫云阁，先问问我手中的拳头答应不答应！”
韩烨看着他眼中的坚定，微微一笑。他知道，吴昊从来说到做到。当年那个在猎虎村为他出头的少年，如今已能独当一面，而这份情谊，历经仙凡两界的阻隔，非但没有褪色，反而如陈年的佳酿，愈发醇厚。
“走，我带你去看看紫云阁的炼器堂。”韩烨转身，迈步向主殿一侧走去，“那里有不少从下界飞升的修士，你或许能找到些同乡。对了，你修炼炼体术多年，正好可以帮我看看，阁里新创的‘淬体池’，还有哪些需要改进的地方。”
吴昊连忙跟上，脚步轻快了许多。韩玥看着两人并肩而行的背影，一个沉稳如山，一个豪迈似火，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猎虎村的岁月，只是这一次，他们脚下的路，早已通向了无垠的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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