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宰相称病与迷雾重重
吕夷简称病告假的消息，如同又一记闷雷，在已然阴云密布的朝堂上空炸响。这位执掌中枢多年的老宰相，在这个京西贪腐案调查进入关键节点、包拯遭遇重重阻力的节骨眼上，突然“病”了？
是巧合，还是……以退为进？抑或是感受到了某种巨大的压力，不得不暂时避其锋芒？
赵祯绝不相信这只是简单的巧合。政治人物的每一次“生病”，背后往往都蕴含着深意。吕夷简这一“病”，瞬间让朝堂的局势变得更加微妙和复杂。
首先，宰相空缺，日常政务的处理便落在了几位参知政事（副相）身上，其中以宋绶为首。这固然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吕夷简对朝局的直接掌控，但也使得政事堂的决策效率可能降低，对于需要中枢强力支持的包拯而言，未必是好事。
其次，吕夷简的“病”，更像是一种无声的施压和观望。他在向太后，也向朝野上下表明：此案水深，牵连甚广，若强行深挖，恐引发朝局动荡，甚至可能将他这位首相也卷入其中。他此刻抽身而退，既是自保，也是在提醒太后——是否需要为了京西一案，赌上整个朝堂的稳定？
一时间，各种猜测和流言在朝野间疯传。有人认为是吕相公年事已高，不堪重负，真病了；有人则认为这是吕相公布下的疑阵，以静制动；更有人私下议论，说吕相公或许与此案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联，此刻正在暗中布置，应对包拯的调查。
慈元殿内，太后的态度也变得愈发难以捉摸。她准了吕夷简的病假，却并未对京西一案做出任何新的指示，只是让政事堂“依律办理，及时奏报”，仿佛一切照旧，但那种刻意的平静之下，似乎隐藏着更深的权衡与犹疑。
赵祯感受到了这种山雨欲来的压抑。他知道，自己必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更加谨慎。吕夷简的“病”，让原本就浑浊的水，变得更加看不清深浅。他不能贸然行动，但也不能坐以待毙，必须想办法在这迷雾中，尽可能地点亮几盏灯，看清周围的形势。
他再次启动了那个由双喜、小桂子、兰儿构成的微型信息网络，但指令更加隐蔽和具有针对性。
他让双喜重点留意两方面：一是吕夷简府邸周边的动静，有无异常人员往来？太医往诊的频率和说法如何？二是朝中其他官员，特别是那些与吕夷简关系密切或与京西事务相关的官员，近日的言行有无变化？是否有人频繁串联？
他让小桂子继续深化对御膳房数据的分析，但范围稍微扩大，尝试将近期宫中一些大型活动（如祭祀、庆典）的物资消耗与御膳房、内府库的相关记录进行粗略关联，看看能否发现一些异常的支出模式。这既是对小桂子能力的进一步锻炼，也是赵祯尝试将“审计”思维应用到更广阔领域的一次大胆试探。
同时，他也没有放松对“药膳”的投入。太后的胃口和精神，是他目前最直接、也最重要的“政治资产”之一。他让王德福每日依旧精心准备食疗菜品，并“顺便”通过送膳的内侍，了解慈元殿内最细微的气氛变化——太后对朝政议论的反应？对吕夷简生病的看法？哪怕只是一丝情绪的流露，都可能成为判断风向的重要参考。
几天下来，零碎的信息开始汇聚。
双喜回报：吕府大门紧闭，谢绝访客，但太医每日照常前往，据说是“忧劳过度，肝气郁结，需静养”。然而，双喜从一个在吕府后门负责采买的小厮那里偶然听到，府内似乎并未如外界想象的那般紧张，反而有种异样的“平静”。此外，几位与吕夷简过往甚密的官员，近日确实有过私下聚会，但具体内容无从得知。
小桂子那边，在尝试关联数据时，发现去年年底一次宫中大宴的食材采买记录，与内府库拨付的款项之间存在一小块难以解释的差额，虽然数额不大，但指向了采买环节可能存在的漏洞。他将此作为“研究案例”记录了下来。
而来自慈元殿的反馈则显示，太后对吕夷简的病情并未多问，似乎默认为真，但对京西案的奏报，阅读得比以前更加仔细，偶尔会询问宋绶一些细节，却始终不置可否。
这些信息如同散落的拼图碎片，暂时还无法拼凑出完整的图像，但赵祯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吕夷简的“病”太像是精心策划的表演，而太后的沉默，则更像是在等待，或者在权衡。
就在赵祯苦苦思索，试图从这团迷雾中理出头绪时，陈忠和带来了一个看似微不足道、却让赵祯瞬间警醒的消息：兰儿今日按例出宫，去那家与她建立固定联系的香料铺子采购制香原料时，那家掌柜的，在交接货物时，看似无意地低声对兰儿说了一句——“姑娘回去提醒贵人，近来市面上有些‘陈年旧香’，味道冲，来历不明，贵人若是用了，怕是不妥，还是用些稳妥的新货为好。”
“陈年旧香”？“来历不明”？“不妥”？
这隐晦的提醒，像一道闪电，瞬间照亮了赵祯脑海中的某个角落！这绝不是在说香料！这是在警告！警告他，有来自“陈年”（可能指京西旧案）的、带着危险气息的势力（“来历不明”），正在试图接近或者影响他（“贵人用了怕是不妥”）！
这警告来自宫外，通过兰儿这条他自以为隐秘的渠道传回！这意味着，他自以为隐蔽的“星火”网络，可能已经暴露在了某些人的视野之下？还是说，这警告本身，来自一个对他抱有善意的、隐藏在暗处的观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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