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蓝色的光束像一柄冰冷的匕首,猛地刺穿了雷泽上空铅灰色的混沌。混沌之气在光束周围扭曲盘旋,仿佛有看不见的古老意志在抗拒这异世的造物。
那行由粗糙像素点组成的白色英文标题固执地悬浮在泥沼之上,雨水砸落在半透明的界面上,溅起细小的涟漪,却无法撼动分毫:【ShANhAI ZERo ARchIVE - 01_LEIZE.cdf】。下方,绿色的字符如同垂死的蠕虫,在doS风格的黑色背景里缓慢扭动刷新:
`> SYStEm bootING... ENVIRoNmENtAL ENERGY (pRImoRdIAL chAoS dEtEctEd) hARVEStING...`
`> LocAtIoN coNFIRmEd: LEIZE mARSh. [REF: cLASSIc oF moUNtAINS ANd SEAS - EAStERN wILdERNESS]`
`> pRImARY tASK LoAdEd: [dEStRoY LEIYIN dRUm RItUAL - UNAUthoRIZEd ENERGY ExtRActIoN dEtEctEd].`
`> wEIGht StAtUS: [INItIALIZING...]`
`> mAp INItIALIZING... [tERRAIN: mARSh, hIGh ELEctRomAGNEtIc INtERFERENcE, LARGE bIo-SIGNAtURES (KUi) dEtEctEd]`
右下角,一个刺眼的红点在一片极其抽象、由绿色线条勾勒出的沼泽轮廓上,如同心脏般,一下,又一下,固执地闪烁着。
死寂。连狂暴的雨声和泥沼冒泡的咕噜声,都被这无声的光屏压了下去。空气中弥漫的混沌之气似乎更加粘稠、焦躁,带着被冒犯的古老威严。
匍匐在冰冷泥水里的雷神氏土着们,身体筛糠般抖得更加厉害。他们死死盯着那悬浮的、散发着冰冷光芒的,喉咙里发出压抑的、不成调的嗬嗬声。恐惧和敬畏像粘稠的沥青,灌满了他们的每一寸骨头缝。
苏弥张着嘴,雨水混合着泥水顺着她的下巴滴落,砸在铅灰色的箱盖上,发出微弱的声。她感觉不到。大脑里仿佛有一万只高压变电器在同时短路,爆发出刺眼的蓝白火花和焦糊的青烟,把一切逻辑和常识烧得千疮百孔。
山...山海零号档案?01_雷泽?她喃喃自语,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裹着泥浆的冰凉和难以置信的荒谬,任务...破坏雷音鼓仪式?夔牛...生物信号?!【LARGE bIo-SIGNAtURES (KUi) dEtEctEd】?!她猛地抬头,目光越过那个还在微弱作响、散发着臭氧味的罪魁祸首箱子,死死钉在穿着破旧黑色道袍的年轻道士——陆离身上。
只见陆离那双深邃平静的眼眸,此刻正牢牢地锁定在那个闪烁着绿光的简陋界面上。那眼神,锐利得如同手术刀,又像是最精密的扫描仪,仿佛要穿透那层虚幻的光影,剖析出其中蕴含的一切秘密、每一个比特流的意义。那专注的神情,绝不仅仅是对一件的好奇,更像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密码学家,在审视一段等待破译的绝密电文。他的目光尤其在【REF: cLASSIc oF moUNtAINS ANd SEAS】和【KUi】的条目上停留了数息,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又舒展开,仿佛某种猜测得到了冰冷的印证。他甚至下意识地微微颔首,像是确认了某种数据模型。
这细微的动作没能逃过苏弥的眼睛。一个道士,对着一个充满科技感的界面露出果然如此的研究员表情?这违和感让她脊背发凉。
就在这时,那个一直单膝跪地、眼神炽热的土着少年——雷蒙,猛地抬起头!他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指着那闪烁着红点的简陋地图,又指向沼泽深处某个被浓重雨幕、低垂雷云以及翻滚的混沌雾气笼罩的方向,嘴里爆发出更加急促、更加清晰、充满了孤注一掷般恳求的音节。
他指向的方向,云层中一道粗大的、核心泛着紫金色的电蛇轰然劈落,将远处几株焦黑的雷击木映照得如同挣扎的龙骸,短暂的光影中,一个庞大、独足的巨兽轮廓在泥沼倒影里一闪而逝,伴随着一声极其微弱、却仿佛源自灵魂深处的沉闷悲鸣。
苏弥茫然地看着他,摊开沾满泥浆的双手,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我...我真不是雷母!这玩意儿就是个导航仪!导航仪你懂吗?就是...就是带路的破机器!还哑铃充电宝呢!她下意识地引用了刚才那个兵痞的,试图表达自己的无能为力。
雷蒙见她再次摇头,眼中的炽热瞬间黯淡下去,如同被暴雨浇灭的火星,只剩下绝望的灰烬。他焦急地用手比划着,指向箱子,又做出一个双手托举、仿佛承载着巨大力量的姿势,然后再次指向沼泽深处那雷光紫电肆虐的方向,脸上混合着绝望和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
语言的鸿沟如同天堑。苏弥感觉自己快要被这诡异到极点的氛围、少年眼中沉甸甸的绝望以及空气中那无处不在的、仿佛来自开天辟地之初的苍茫威压逼疯了。她求助般地再次望向陆离——这个唯一能沟通的、且可能知道点内幕的人形翻译机。
陆离的目光终于从那散发着幽绿光芒的界面上移开,落回到苏弥那张糊满泥浆、写满惊惶和求助的脸上。他清俊的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仿佛眼前这荒诞的神明降临场景不过是过眼云烟。他的视线扫过匍匐的土着,最终定格在焦急的雷蒙身上。
他说,陆离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雨声和土着们压抑的喘息,字正腔圆的汉语清晰地传入苏弥耳中,雷渊之核已显神谕,既已携神物降临,恳请主持仪式,助他争夺部落继承权,对抗雷烈。他的话语平静,却仿佛在陈述某种天地初开时就存在的法则。
钓夔?雷烈?苏弥捕捉到关键信息,脑子里一团乱麻,等等,这都什么跟什么?还有,这破箱子的任务是要破坏什么雷音鼓仪式!跟钓夔是不是一回事?还有那个雷烈又是哪根葱?这导航仪还他妈收山海经生物识别费了?她语速飞快,一连串的问题如同连珠炮,目光却紧紧盯着陆离,不放过他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陆离刚想开口解释,一个截然不同的、带着金属摩擦质感和浓重戏谑的声音,像块粗粝的石头,猛地砸进了这片紧张又荒诞、交织着原始敬畏与混沌威压的氛围里。
噗嗤...哈哈哈哈!
那笑声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调侃,在压抑的雷泽中显得格外刺耳,甚至短暂地驱散了部分粘稠的混沌感。
一个高大健硕的身影,晃悠悠地从旁边一棵被雷电劈得焦黑、歪斜扭曲如同垂死虬龙的枯树后面转了出来。这人穿着一身混合了磨损皮甲和暗沉金属护片的战斗装束,风尘仆仆,沾满了泥点和暗红色的可疑污迹。最扎眼的是他的右臂——从手肘往下,被一只结构粗犷、覆盖着磨损金属甲片、关节处还裸露着粗大铆钉和油污痕迹的机械义肢取代。
他走到近前,先是对着陆离抬了抬下巴,金属指套在昏暗光线下闪过冷光:哟,陆道长!这雷劈泥巴地都能碰上您这位活体山海经,缘分啊!赶着给这雷神氏更新族谱呢?还是现场解说其状如牛,苍身而无角,一足的夔牛百科?语气熟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还有几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调侃。
然后,他那带着金属指套的机械义手,毫不客气地直接指向了苏弥脚边那个还在尽职尽责显示着任务界面的铅灰色箱子,嗓门洪亮,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调侃,瞬间撕裂了土着们营造的敬畏氛围:我说这动静...隔着二里地就听见响,还以为是哪个不开眼的在雷神家门口玩电焊呢!整这么大阵仗,结果就这?他走近两步,金属义足踩在泥水里发出声,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那布满划痕的箱体,特别是那个还在微弱放电、幽蓝电弧偶尔弹跳一下的焊接接口,嗤笑一声:
啧啧,妹子,你这看着眼熟啊?卫国战争时期的老毛子军工货?抗摔抗造是没得说,当年装炸药,装电台,装压缩饼干...哦,装哑铃健身也确实合适!份量够足!纯纯的工业废铁美学!他一边说着,一边伸出金属手指,作势就要去敲那箱子冰冷的金属外壳。
就在他机械手臂靠近箱体的瞬间——
苏弥敏锐地注意到,箱子那稳定的声出现了一个极其短暂的、微弱的颤音!仿佛内部的电路受到了某种无形的干扰。
而几乎在同一刹那,雷烬机械臂甲上那些极其黯淡的古老符文,似乎极其轻微地、肉眼几乎无法捕捉地闪烁了那么一下,就像是接触不良的老旧灯丝,亮起的微光比周围的泥水反光还要微弱,随即迅速湮灭。
是错觉?还是...
苏弥的心猛地一跳,一个念头闪过:这兵痞的胳膊...和这箱子...?
雷烬似乎毫无所觉,他蹲下身,这次神色认真了些,金属义肢的关节发出轻微的液压声。他仔细打量着箱体,避开了放电的接口,屈指敲了敲厚重的侧边,发出沉闷的声:不过妹子,你这导航仪靠不靠谱先放一边,电量看着是真快见底了。他努努嘴,示意苏弥看界面右下角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被忽略的图标——那是一个类似老式电池的简笔画,里面的电量条已经泛起了刺眼的、不祥的暗红色,仅剩一丝可怜的绿色在苟延残喘。图标旁边还有一行几乎被雨水和泥浆模糊的微小字符:【苏维埃制式能量储存槽:剩余 3.7% (极低)】。
一股冰冷的、比雷泽泥水更刺骨的绝望瞬间攫住了苏弥。3.7%!在这除了天上劈下来的、蕴含着紫金神威的混沌之雷,连个手电筒都没有的鬼地方,她上哪找220V插座去?!
靠天打雷劈给它充电?雷烬之前调侃的话像一道裹挟着紫电的魔咒,在她脑子里疯狂回响,带着作死的诱惑力。
陆离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将众人的注意力拉回:雷烈,雷神氏大长老之子。野心如壑,难填。
钓夔...陆离的语调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悠远,仿佛在回溯时光长河,乃雷神氏存续千载的古仪。每逢天地雷霆之力如沸如怒,混沌之气翻涌至巅,族中最具勇力与通灵之能的勇士,需深入雷泽腹地,以诚心,以血性,沟通天地,引动那生于混沌雷霆、禀天地至阳至刚精魄的异兽——夔牛。
他的话语仿佛带着某种魔力,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连雨点落下的轨迹都变得清晰。
夔牛,陆离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肃穆,其状如牛,苍身而无角,一足。出入水则必风雨,其光如日月,其声如雷。乃雷泽之精魄,天地雷霆行走之化身!成功得夔牛认同,将其安然引归部落者,将被视为雷神在人间的代行,拥有角逐部落魁首的无上资格。此乃古法,亦是...天地平衡之道。
他顿了顿,语气陡然转冷,如同九幽吹来的寒风,瞬间驱散了刚才那丝神圣感,周围的混沌之气仿佛也变得阴森粘稠起来。他的视线重新聚焦在那个【dEStRoY LEIYIN dRUm RItUAL】的任务条目上,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钉子:
至于雷音鼓...陆离的声音里带上了一种冰冷的、毫不掩饰的厌恶与杀意,那是...亵渎!是逆天而行的邪物!雷烈勾结外道云雷修士,以邪阵锁困夔牛于雷池禁地,强行抽取其本源雷霆精魄!更剥其皮,拆其骨...在其承受无边痛苦、怨念滔天之际,以邪法炼之成鼓!
他猛地指向沼泽深处那紫金雷电最密集、仿佛连空间都在扭曲的区域:此鼓若成,其声非雷神恩赐,乃掠夺天地、奴役精魄、怨念滔天之邪音!一响,则百里雷暴失控,生灵涂炭!再响,则地脉紊乱,灵机尽毁!此乃...断绝雷泽生机、引动洪荒灾劫的灭世之器!
陆离的解释清晰而冰冷,像一把裹挟着洪荒雷霆的巨锤,狠狠砸在苏弥的心上。破坏雷音鼓仪式?这哪里是任务?这分明是让她去阻止一场可能毁灭一方天地的邪祭!
她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箱子,仿佛这冰冷的金属是唯一的依靠,箱体内部的电流声此刻听起来像是急促的警报。
雷烬脸上的痞笑也收敛了,他叼着的烟卷忘了吸,烟灰掉在泥水里地一声熄灭。他眯起眼睛,再次看向那个铅灰色的箱子,又看看沼泽深处,金属义肢的关节发出细微的蓄力声:嚯!掠夺天地?奴役精魄?炼怨成鼓?还他妈能灭世?这雷烈玩得够大啊!
就在这时,一直单膝跪地的雷蒙,像是再也无法忍受这诡异而紧张的僵持。他猛地从泥水中站起,不顾周围族人惊恐的抽气声,一个箭步冲到苏弥面前。他浑身泥水,脸上蓝色的闪电纹路在幽绿的光屏映照下如同流淌的星河,此刻却燃烧着孤注一掷的火焰。
他指着沼泽深处那紫电最盛、仿佛连天空都被撕裂的区域,又用力拍打着自己的胸膛,发出沉闷的声,最后指向苏弥和她脚边的箱子,口中爆发出更加急促、几乎是呐喊的音节。他的动作幅度很大,带着一种原始的、不容置疑的恳求与献祭般的决绝。
陆离的声音适时响起,依旧平稳,却多了一丝沉重如山的紧迫感:他在说,雷烈勾结的邪修正在雷池禁地以邪法折磨夔牛,抽取精魄,雷音鼓的炼制已到最后关头!仪式完成在即!他恳求立刻携雷渊之核前往核心,阻止灭顶之灾降临部落与雷泽!他甚至愿意以自身血脉为引,为我们短暂开辟一条相对安全的路径,穿越外围的噬雷藤蔓区。
苏弥看着少年眼中那不顾一切的火焰,那火焰仿佛能灼烧灵魂;又低头看看那个电量岌岌可危、还在倔强地显示着破坏灭世邪器任务的哑铃充电宝;再看看身边一个神秘莫测仿佛通晓洪荒且疑似认识箱子的道士,和一个嘴炮无敌却藏着机械臂秘密的佣兵。冰冷的、带着混沌气息的雨水浇在身上,她却感觉一股莫名的、带着荒诞感的血气猛地冲上了头,烧干了最后一丝犹豫和恐惧。
去他妈的雷母!去他妈的充电宝!去他妈的灭世邪鼓!
她猛地弯下腰,泥水四溅,一把死死抓住那铅灰色手提箱冰冷沉重、沾满泥浆的提手,用尽吃奶的力气把它从泥水里地一声拔了出来,带起一大片污浊。箱体上的泥水被内部残余的、微弱的热量蒸发,升起丝丝缕缕的白气,夹杂着浓烈的臭氧味道。
苏弥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却带着一股豁出性命、不管不顾的狠劲,她瞪着陆离和雷烬,雨水顺着她的脸颊冲刷出两道泥沟,翻译告诉他!前面带路!管他雷池还是火海,老娘倒要看看,这破箱子导航的尽头,到底是回家的路,还是他妈的集体骨灰盒!她用力拍了拍那沉重如墓碑的箱盖,发出的闷响。
箱子依旧作响,仿佛内部有无数电路在哀鸣。那简陋的绿色doS界面在狂暴的雨幕和翻涌的混沌之气中顽强地闪烁着微光,那个红色的任务点,在抽象的地图上,如同垂死的心脏,一下,又一下,固执地跳动着。低电量警告的暗红图标,刺眼得如同洪荒巨兽缓缓睁开的、充满毁灭欲望的瞳孔。
雷蒙看到苏弥终于答应,眼中瞬间爆发出绝处逢生的光彩,他重重一点头,毫不犹豫地转身,像一头矫健的幼豹,率先冲入了雨幕深处,身影迅速变得模糊。
陆离一言不发,黑色道袍下摆微动,已悄无声息地跟上,步伐轻灵得仿佛不沾泥泞。
雷烬咧嘴一笑,活动了一下那只粗犷的机械臂,关节发出的轻响,迈开大步跟了上去。
苏弥深吸一口带着焦糊味和古老怨念的空气,咬紧牙关,拖着这沉重得仿佛又加重了几分的,深一脚浅一脚地,踉跄着追向那片电闪雷鸣的死亡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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