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族大军如同退潮般撤去，留下满地狼藉。破碎的冰晶、凝固的鲜血、焦黑的妖尸，还有那些永远倒在冰雪中的玄冰阁弟子，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场大战的惨烈。刺骨的寒风中，夹杂着浓郁的血腥味和死气的焦糊味，吸进肺里，带着一股铁锈般的冰凉。
胜利的欢呼声很快沉寂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压抑的啜泣和忙碌的救治声。活下来的弟子们脸上没有喜悦，只有疲惫、悲伤和劫后余生的茫然。他们默默地打扫战场，收敛同门的遗体，每个人的动作都显得沉重而麻木。
林风在星无痕和墨七少的搀扶下，缓缓走下那座经历了血战的冰塔。他脸色依旧苍白，丹田内空荡荡的，那枚青莲种子在爆发后陷入了沉睡，只传来微弱的、如同心跳般的搏动，提醒着它的存在。过度透支的后遗症开始显现，浑身经脉都隐隐作痛，脑袋里像有无数根针在扎。
苏璃立刻迎了上来，顾不上自己手臂上还在渗血的伤口，将一颗温养神魂的丹药塞进林风嘴里，冰凉的手指搭在他的腕脉上，小心翼翼地渡入一丝精纯的玄冰灵气，帮他梳理紊乱的气息。她的眼圈红红的，不知道是因为刚才的惊险，还是因为柳萱的重伤。
“柳姑娘怎么样了？”林风咽下丹药，喉咙干涩地问道。
“叶师兄在全力救治，性命无碍，但神识受创不轻，需要静养很久。”苏璃的声音带着哽咽。柳萱为了掩护大家，硬抗了幽泉长老的一记死气冲击，伤得最重。
林风心中一阵愧疚和愤怒。他还是太弱了，如果他能更强一些，掌控青莲种子的力量更熟练一些，或许伙伴们就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寒月仙子在高空又停留了片刻，确认妖族确实远遁后，才化作一道流光落下。她宫装依旧整洁，但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气息也比平时虚弱了许多，显然施展那“玄冰净世华莲”的代价极大。她看了一眼伤亡惨重的弟子们，冰雾后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但很快又被坚毅所取代。
“清点伤亡，加固障壁缺口，所有受伤弟子优先救治。”她的声音清冷依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让慌乱的人群渐渐安定下来。“烈阳长老，带人巡视外围，防止敌人去而复返。秋水长老，救治事宜由你统筹。”
命令一条条下达，玄冰阁这台庞大的机器再次运转起来，只是这一次，带着悲壮和疲惫。
寒月仙子走到林风面前，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一丝复杂的审视：“林小友，伤势如何？”
“多谢阁主关心，只是消耗过度，调息几日便好。”林风恭敬回答。
“此次能击退强敌，你功不可没。”寒月仙子语气缓和了些许，“那青莲生机，确是幽冥死气的克星。待你恢复，需尽快熟悉掌控这股力量。敖冰败退，幽冥殿绝不会善罢甘休，下一次攻击，只会更加猛烈。”
林风重重点头：“晚辈明白。”
寒月仙子又看了一眼苏璃，淡淡道：“璃儿，你带林小友去‘冰心泉’休养吧，那里灵气纯净，有助于他恢复。其他人，各自安顿。”
“是，师尊。”苏璃低声应道。
冰心泉是玄冰崖一处灵气盎然的秘境，通常只有核心弟子或立下大功之人方可进入。寒月仙子此举，无疑是对林风的极大认可和重视。
是夜，玄冰崖灯火通明，无人能够安眠。林风在苏璃的陪伴下，浸泡在冰心泉冰冷的泉水中，感受着丝丝缕缕的纯净灵气渗入体内，滋养着干涸的经脉和沉睡的青莲种子。泉水很冷，却奇异地能安抚神魂的刺痛。
苏璃就安静地坐在泉边的一块青石上，抱着膝盖，望着远处依旧在忙碌修复障壁的点点光芒，怔怔出神。月光洒在她苍白的侧脸上，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柔弱和坚韧。
“苏姑娘，今天……谢谢你。”林风打破沉默，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有些突兀。
苏璃回过神，轻轻摇头：“林大哥不必言谢，若不是你，我们可能都……”她没再说下去，只是把下巴埋进膝盖里。
两人一时无言，只有泉水叮咚和远处隐约传来的风声。
过了好久，苏璃才轻声问道：“林大哥，那青莲种子……在你身体里，是什么感觉？”
林风内视着丹田那枚微光闪烁的种子，想了想，道：“很奇妙。像是一颗心脏，在缓缓跳动，带着温暖和生机。但它也很……沉重。”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来，“它选择了我，是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可我……真的能背负起这份期望吗？今天看着柳姑娘受伤，看着那么多弟子倒下，我……”
他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流露出了一丝迷茫和无力感。再坚强的意志，在残酷的现实和沉重的责任面前，也会有动摇的时刻。
苏璃转过头，清澈的眸子在月光下格外明亮：“林大哥，我相信你。”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师尊说过，青莲择主，非心志纯粹、心怀苍生者不可得。它选择了你，就是最好的证明。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我们……我们都会陪着你。”
少女的话语没有任何华丽的辞藻，却像一股暖流，悄然融化了林风心头的些许冰霜。他看着她认真的眼神，心中某处微微一动。
“嗯。”他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闭上眼睛，更加专心地引导泉水中的灵气，汇向那枚沉睡的种子。
他必须尽快恢复，尽快变强。为了不辜负这份信任，也为了守护这些在绝境中依然选择站在他身边的人。
夜色深沉，玄冰崖在伤痛中舔舐着伤口，也为下一次可能更加残酷的战斗，积蓄着力量。而遥远的黑暗深处，失败的怒火与更阴险的阴谋，正在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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