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不断撕扯、吞噬,变得越来越稀薄。科举落榜的愤懑,盐道上的尘土,饿殍的惨状,起义军的呐喊……这些画面如同被投入火焰的纸张,迅速化为飞灰。玄音那双清冷的眼睛,在记忆中格外清晰,此刻也正被黑暗一点点侵蚀。 就在这最后的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瞬间,一个名字如同惊雷般在他濒临混沌的意识中炸开——朱温!那张狞笑的脸,那双毒蛇般窥视的眼睛!背叛!冰冷刺骨的恨意,比任何记忆都更加强烈、更加清晰地爆发出来!这恨意如同一柄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向那正在享受吞噬快感的古老意志! “呃——!”并非声音,而是纯粹精神层面的惨烈嘶吼,在黑暗深渊中震荡。这凝聚了黄巢最后所有不甘、愤怒和求生欲的绝地反击,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竟短暂地在那片纯粹的“空”与“欲”中,撕开了一道极其细微的裂缝! 裂缝出现的刹那,一股无法形容的感觉瞬间淹没了黄巢。那并非光明,而是一种……更加深邃、更加庞大的“黑暗”。一种凌驾于蚩尤意志之上,甚至凌驾于这正在吞噬他的古老意志之上的……绝对的“存在”。它仅仅是被那裂缝惊扰,泄露出一丝微不足道的气息,却让黄巢的意识瞬间冻结,连那古老意志的吞噬风暴都出现了万分之一刹那的凝滞! 那感觉稍纵即逝,裂缝瞬间弥合。但这一瞬的接触,如同在滚烫的烙铁上浇了一瓢冰水。那正在吞噬黄巢的古老意志,似乎被这更高层级的气息“烫”了一下,本能地产生了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察觉的……退缩?或者说,是某种源自本能的忌惮?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对黄巢而言,是真正的灭顶之灾。他最后凝聚的反抗力量,在那至高气息的惊鸿一瞥下彻底崩溃。残存的意识碎片如同被狂风吹散的沙砾,再也无法凝聚。那古老意志似乎也因为这意外的“干扰”而变得更加暴怒,吞噬的洪流再无阻碍,轰然席卷而下! 完了。黄巢最后一点清醒的念头闪过。彻底的黑暗吞噬了一切。 然而,就在他意识即将彻底消散的瞬间,在那绝对的虚无里,一点微弱到极致、却异常顽强的“印记”残留了下来。那不是记忆,不是情感,甚至不是完整的意识。它更像是一种被那至高气息“烫”过之后,烙印在灵魂最底层的、极其模糊的……“感觉”。一种对“存在”本身的、超越生死的、近乎本能的……“认知”。这“印记”微弱得几乎不存在,却牢牢地嵌在了那即将被彻底同化的灵魂残渣里,如同投入无边黑暗深渊的一颗微尘。 外界,剧烈翻滚扭曲的暗金甲壳猛地一滞。紧接着,如同被抽走了所有支撑,它以更快的速度、更决绝的姿态,再次向内塌缩!这一次,塌缩得更加彻底,更加无声无息。所有的光芒、所有的波动、所有的挣扎迹象,都在瞬间消失。它坍缩成一个拳头大小、表面光滑流转着暗沉金属光泽的“卵”,静静地悬浮在蚩尤虚影巨臂的下方,再无任何声息传出。一股令人窒息的死寂,伴随着那纯粹古老而贪婪的气息,如同无形的潮水,瞬间弥漫了整个残破的大殿。 朱温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着,握着噬血刀的手心全是冷汗。他死死盯着那枚死寂的暗金“卵”,感受着那弥漫开的、让他灵魂都感到颤栗的古老气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黄巢的气息彻底消失了,蚩尤的力量似乎也沉寂了,但这东西……这枚“卵”散发的气息,比之前的黄巢和蚩尤虚影加起来都更让他感到危险!他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咽下带着血腥味的唾沫,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惊疑不定:“……成了?还是……”后面的话,他死死咬住牙关,没有说出口。身体依旧保持着随时可以暴起或逃遁的姿态,噬血刀上的血芒微弱地闪烁,如同他此刻剧烈波动的心绪。 蚩尤虚影那燃烧的金瞳,第一次完全聚焦在那枚暗金之“卵”上。它庞大的身躯微微前倾,似乎在仔细“端详”着这个由它力量催生、却又完全超出了它预期的产物。巨臂悬停,金瞳中的光芒明灭不定,那亘古不变的暴虐意志里,头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困惑,以及一丝被冒犯的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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