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女皇北巡
——“朕以一身镇国运，雪原来见众生苦”——
一·铁衣日暖｜青阳城南门外十里，御营初扎，十万羽林环列成铁壁，金乌初升，寒铁甲映日如万面镜，晃得雪原发白。女皇御帐高七丈，通体玄缎绣金乌，帐顶悬“镇国镜”，径丈二，以星钢磨就，可照国运。镜缘垂十二旒，旒缀血玉，风过时玉击镜面，叮当作碎冰声。百官蟒袍列道，却无人敢抬头，因绣衣使昨夜传密令：“直视帐顶镜者，以窥国运论斩。”
二·雪道跪尘｜辰时三刻，御驾发青阳。女皇不乘龙辇，披银白狐裘，骑照夜白驹，缰绳乃冰蚕丝绞金线，握之不暖。驹蹄裹软貂，踏雪无声。车前开道并非金吾，而是三百童男女，各捧“引香铜炉”，炉内焚“雪魂檀”，烟色淡青，笔直上升，不随风散。童男女皆赤足，膝盖磨破，血滴雪面，绽成朵朵朱砂梅。百姓十万跪道两旁，额触雪，口呼万岁，声浪被寒风切碎，飘起又落下，像折翼的鸦。
三·星钢闸门｜御驾止北城“镇渊门”。此门新铸，以星钢为骨，万年玄冰为芯，高五丈，厚八尺，可挡万斤撞城锤。门上嵌“国运闸”，形若罗盘，径六尺，刻十二辰、三百六十州，以血玉为针。女皇抬手，指尖破，血珠滚落闸门，罗盘轰然旋转，发出深海鲸鸣。三息后，闸针停于“北境”二字，门缝自开，喷出白雾，雾中隐有龙吟。百官色变：国运闸自太祖殁后百年未启，今为女皇再开，乃以血亲镇北煞。
四·冰台阅烽｜入城直登“望阙台”，台高七层，以整块玄冰削成，晶莹内藏血丝，乃历代守将血书。顶层悬“烽影镜”，可映八百里外狼烟。女皇登台，风掀狐裘，露出内着软甲，甲纹如凤羽，片片寒铁。镜中现落雁峡焦土，蓝焰余烬犹在，像大地创口结黑痂。女皇伸手触镜，镜面粉碎，血丝顺着她指尖爬入袖内，瞬息不见。随驾史官笔尖颤抖，记下一行：“帝以血抚创，北境之痛入肌肤。”
五·丹坊赐匾｜午后，驾临“玄火丹坊”。坊门新漆尚湿，匾额外覆红绸。林玄率三百丹师跪迎，额贴雪面。女皇不唤平身，自内侍托盘中取御用“金瓯笔”，笔杆镂星图，蘸朱红“国运墨”，御书四字——“丹心镇北”，字成瞬间，匾面火纹自生，如赤蛇游走。女皇抬手，示意李长青近前，将笔递于他，声轻却压风雪：“以此笔，录此后每一粒丹的出处，若有一丸入敌腹，朕拿你是问。”林玄双手捧笔，指节因冷与惧而发青，叩首血溅雪。
六·暗雪毒奏｜酉时，御帐密议。绣衣使押上一人——青阳副尉杜衡，昨夜搜出暗信，欲以“雪魂檀”慢毒混入御炉。信笺仅八字：“北巡当殂，国运可篡。”字迹却非北蛮，乃京中“观澜体”。女皇坐玄榻，以银匕挑信，火盆烤之，字遇热化黑蝶，振翅欲逃，被她指尖灰火焚成血滴。女皇笑，声冷如碎玉：“朕的子民等不及了。”命绣衣使将杜衡拖至帐外，剥去衣衫，以雪埋至胸口，浇温水，一夜成冰塑，晨钟响时，冰裂人碎，血珠颗颗如红葡，滚在雪面，无人敢拾。
七·剑锋指月｜更深，女皇独登“听雪楼”。楼高风急，悬灯十丈，灯罩以薄刃拼成，风过时发出剑鸣。李长青奉诏随侍，负手立于阶下。女皇背对他，拔腰间“镇国剑”，剑长三尺六寸，重二十四两，剑脊刻“山河”二字，内镶国运金丝。她举剑指月，月如银盘，被剑锋切作两半。
“李长青，”她唤，声音散在风里，“你信这世上有仙么？”
林玄怔，答：“臣只信火与血。”
女皇轻笑，收剑入鞘，金铁交击，星火四溅：“那便让火与血，给朕开出一条仙路。”她回眸，眸色深紫，像雪原上最毒的鸢尾，“三年后，朕要在此楼，以国运为祭，迎玄界裂缝，若失败，朕与北境同葬；若成功——”她顿了顿，笑意如刀，“朕要做这万古第一女帝，也要做这凡尘最后一仙。”
八·雪灯万盏｜子时，御驾返帐。女皇令全城百姓于屋脊点雪灯，一盏灯，一年寿，灯灭则折岁。顷刻间，青阳城万灯齐燃，白瓷灯罩内烛火摇蓝，像给雪原缀满幽魂。女皇立于高台，俯瞰灯海，指尖沾起风中雪，轻轻舔去，雪化水，水化血，血化墨，在她唇角凝成一点朱砂。史官在侧，偷偷记下最后一笔：“帝以唇尝雪，似品国运甘苦，笑曰：‘苦甚，却回甘。’遂命撤灯，灯灭之声，如万鬼同泣。”
四更鼓响，御帐灯火骤灭，镇国镜自行翻转，镜背朝外，照出十万羽林铁甲，亦照出雪原深处，一道更黑、更长的兽影，正缓缓蠕动，像被国运血味唤醒的远古煞神。而女皇帐内，传出极轻极轻一声笑，像冰层裂开第一道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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