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水，静静流淌在药王谷的每一个角落。
望月亭中相偎的身影已然散去，凌霄被李红袖小心翼翼地抱回房中安睡，小天也早已进入梦乡，嘴角还挂着甜甜的笑意。谷中灯火大多熄灭，只余几处巡夜弟子手中的灯笼，在夜色中如同萤火，缓缓移动。
然而百草殿一侧的厢房内，烛火却亮至深夜。
老宫主、李红袖，以及两位伤势稍愈、最是德高望重的长老围坐桌前。凌霄也被妥善安置在一旁的软榻上，盖着厚厚的绒毯，虽仍昏睡，却也被允许“参与”这场关乎药王谷未来的重要议事了——这是李红袖的坚持，她说凌霄是少宫主，纵在病中，亦不当缺席。
桌上摊着几份由丐帮弟子最新送来的情报卷宗，墨迹犹新。
“…………如此说来，罗刹虽伏诛，其麾下残部却并未彻底星散。”老宫主指尖点着一份卷宗，眉头深锁，烛光在她饱经风霜的脸上跳跃，映出深深的忧虑，“这几份来自不同分舵的情报都显示，近月以来，冀北、江南、乃至蜀中一带，仍有零星的幽冥教活动痕迹。他们行事比以往更加隐秘，不再明目张胆地杀人放火，而是渗透、潜伏，甚至……似乎在整合吞并一些原本与幽冥教并无瓜葛的地方小帮会。”
一位长老捋着胡须，面色凝重：“不错。且他们似乎改变了策略，不再集中力量攻击一点，而是化整为零，如同毒蛇潜藏草莽，伺机而动。更令人不安的是，至今仍无人知晓那幽冥教主的真实面目及其所在。”
“七年前暗算红袖姑娘，此番又大举进犯我药王谷，其所图绝非寻常。”另一位长老接口道，“若不将其根须彻底斩断，挫败其阴谋，只怕我药王谷乃至整个江湖，都将永无宁日。我等不能坐以待毙。”
李红袖静坐一旁，目光扫过卷宗上的地名与描述，眼神锐利如鹰。她肩头的伤处仍隐隐作痛，却远不及心头那簇因仇恨与责任而燃起的火焰灼人。
“诸位长老所言极是。”她缓缓开口，声音沉稳有力，打破了短暂的沉寂，“幽冥教主藏身暗处，操纵棋局，其势力盘根错节，远比我们想象的更为庞大难缠。罗刹不过是他摆在明面上的一枚棋子，折了虽痛，却未伤其根本。”
她抬起眼，目光掠过软榻上凌霄苍白的睡颜，眼中闪过一丝痛楚，随即化为更坚定的寒芒：“此番药王谷伤亡惨重，霄儿她……亦为此几乎付出性命。此仇此债，非讨不可。且于公于私，我等都不能容此邪教继续为祸江湖。”
老宫主看向她：“红袖，你的意思是？”
“守，只能暂保一时安宁；攻，方能争取一线生机。”李红袖斩钉截铁，“我意已决，与其等待对方再次积蓄力量卷土重来，不若我们主动出击，循着现有线索，深入江湖，追查其根源，将那藏头露尾的幽冥教主及其党羽，连根拔起！”
她拿起其中一份标注了江南地区异常资金流动的情报：“丐帮弟子已初步查到一些线索，指向江南黑市与幽冥教残部有所勾连。这是一个突破口。我欲亲自前往查探。”
老宫主闻言，眼中闪过复杂之色，既有欣慰，亦有担忧：“你与霄儿伤势未愈，小天又年幼，江湖风波恶……”
“宫主放心，”李红袖语气坚定，“我的伤已无大碍，足以应付。霄儿……我会带上她同行。药王谷虽好，利于静养，但幽冥教若真有隐藏的内应，此地反而不安全。且她医术毒术冠绝天下，于调查之事大有助益。至于小天……”
她顿了顿，脸上冷硬的线条微微柔和：“她既是我们的女儿，这江湖的风雨，她迟早要经历。跟在我们身边，反倒最安全。我会护好她们母女，绝不令她们再有闪失。”
她的考量周密而果断，既顾全了大局，也将至亲之人牢牢护于羽翼之下。两位长老闻言，不禁微微颔首，眼中露出赞赏之色。
老宫主沉吟片刻，终是长长叹了口气，眼中泪光闪烁，却又带着无比的信任与托付：“也罢……老朽老了，这药王谷的将来，终究是要交到你们年轻人手上。江湖路远，险阻重重，一切……便托付给你了。谷中之事，自有老身与诸位长老看顾，你们无需挂心。”
她颤巍巍地起身，从内室取出一只小巧却古朴沉重的木盒，打开后，里面是几枚刻着药王谷徽记的玉牌和一些瓶瓶罐罐。
“这是我药王谷历代宫主信物，见此玉牌，如见宫主。各地皆有我谷交好之势力或受过恩惠之人，或可提供些许助力。这些丹药，是老身近日亲手所炼，药效比寻常之物更强几分，以备不时之需。”她将木盒推到李红袖面前，干枯的手紧紧握了握李红袖的手背，“务必……万事小心。”
李红袖没有推辞，郑重接过：“红袖定不辱命。”
决议既定，接下来的两日，药王谷上下便为三人的出行忙碌起来。
精简的行囊，充足的药材毒粉，隐蔽的银钱，以及丐帮联络的信物……一切准备就绪。
临行前的清晨，天色微明，薄雾未散。
谷口聚集了送行的人群。老宫主强撑着病体，亲自相送，眼中满是不舍与牵挂。
李红袖一身利落的青色劲装，外罩斗篷，背负用布包裹的“打狗棒”，英气逼人，只是脸色仍略显苍白。她怀中抱着依旧嗜睡、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凌霄。
小天则牵着李红袖的衣角，背着自己小巧的行囊，里面装满了她心爱的毒经、小药瓶和几件玩具。她仰着小脸，看着云雾缭绕的谷外世界，大眼睛里既有对未知的好奇，也有一丝离别的伤感。
“奶奶，我们会想你的！也会很快回来的！”小天松开李红袖的衣角，扑过去抱住老宫主的腿。
老宫主蹲下身，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好孩子，在外面要听话，要好好练功，保护好爹娘。”这话说得有趣，却让周围送行的弟子们忍不住露出温暖的笑意。
李红袖对着老宫主和诸位长老郑重颔首：“保重。”
不再多言，她抱紧怀中人，牵起小天的手，转身毅然步出了药王谷的阵法范围。
晨光穿透薄雾，将三人的身影拉长。
前路是迷雾重重的江湖，是诡谲莫测的敌影，是危机四伏的追查。
但她们并肩而行。
盟约新程，自此而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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