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毛混混的牙齿都在打架，他噗通一声直接跪在了地上，朝着青年磕头。
“周总！我们有眼不识泰山！”
“我们不知道这是您的朋友！”
“我们该死！我们该死！”
另一个混混也吓得魂飞魄散，跟着跪了下来，把头埋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周浩没有理会他们。
他径直走到秦天的面前，缓缓地蹲下身，看着这个躺在地上，满身污秽，曾经高高在上的天哥。
他的眼神很复杂。
有感慨，有怜悯，但更多的是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
秦天也睁开了眼睛。
他透过朦胧的醉意，看着眼前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
那张脸，和他记忆中那个总是跟在他身后，一脸谄媚地喊着天哥的“猴子”，慢慢地重合在了一起。
“猴……猴子？”
秦天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喃喃地叫出了那个他曾经随口赐予的外号。
周浩的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他伸出手，将秦天从冰冷的地上扶了起来。
他的动作很稳，很有力。
“天哥。”
周浩开口了，他的声音不再是记忆中的谄媚和讨好，而是一种沉稳的，带着一丝疏离的温和。
“好久不见。”
他转过头，用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瞥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两个混混。
“滚。”
他只说了一个字。
那两个混混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站起来，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黑暗的巷子深处。
周浩没有再看他们，他扶着已经站立不稳的秦天，走到了路边的台阶上，让他坐下。
然后，他从车里拿出了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拧开瓶盖，递给了秦天。
“喝点水吧，天哥，你醉得不轻。”
秦天麻木地接过水瓶，却没有喝。
他的大脑一片混乱。
他看着眼前这个气度不凡，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上位者气息的周浩，再想想刚才那两个混混在他面前那副恐惧到极点的模样。
一个荒谬的，让他无法理解的念头涌上了心头。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秦天沙哑地问道，“你……你现在，在做什么？”
周浩推了推自己的金丝眼镜，平静地回答道。
“我不住在这里。”
“只是恰好路过，处理一点公司的事情。”
“至于我现在做什么……”
他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过来人的感慨，“天哥，你离开江城的核心圈子太久了，可能不知道，现在的江城，已经不是以前的江城了。”
“什么意思？”
秦天的心猛地一沉。
“意思就是，江城，已经彻底洗牌了。”
周浩的目光投向了远处城市的灯火，眼神变得深邃。
“现在，整个江城，无论是地上，还是地下，都只有一个声音，一个规矩。”
“这一切，都因为，江城出了一位真正手眼通天的大人物。”
“他不喜欢混乱，所以，他建立了新的秩序。”
周浩转回头，看着秦天，用一种近乎怜悯的语气说道。
“而我，只不过是运气好，在那位大人建立新秩序的时候，选择站对了队，侥幸在他手下，混口饭吃罢了。”
他的话，说得谦虚。
但秦天却从他的话里，听出了另一个让他如坠冰窟的残酷事实。
他曾经的跟班，那个他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猴子，现在，已经是那个神秘的，扳倒了他们整个秦家的新王的人了。
而且看他这副模样，地位显然还不低。
一股巨大的，无法言喻的羞辱和荒谬感瞬间击穿了他所有的酒精麻痹。
他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天哥。”
周浩的声音再次响起，每一个字都打击着他最脆弱的心脏。
“听我一句劝，认命吧。”
“时代，真的变了。”
“那位大人的能量，是你，是你们秦家，永远都无法想象的。”
“任何阻挡在他面前的人，都会被碾得粉碎。”
“不要再做那些报复的白日梦了，那只会让你，死得更快。”
说完，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沓厚厚的钱，塞进了秦天那只没有受伤的冰冷手里。
“找个干净的旅馆，好好洗个澡，吃顿饱饭吧。”
“别再这样了。”
“真的，很难看。”
说完最后一句话，周浩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装，再也没有看秦天一眼。
他转身坐进了那辆黑色的奥迪A8L。
车子悄无声息地启动，缓缓汇入了城市的车流，消失不见。
只留下秦天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冰冷的台阶上。
他低着头，看着自己手里那沓厚厚的，还带着周浩体温的钞票。
这钱烫得他手心生疼。
这是施舍。
来自他曾经最看不起的小跟班的，赤裸裸的，充满了怜悯的施舍。
周浩的话，在他的脑海里反复回响。
“江城，已经不是以前的江城了。”
“时代变了。”
“认命吧。”
他突然明白了。
他失去的，不仅仅是财富，不仅仅是地位。
他失去的，是整个时代。
他被这个崭新的，由那个神秘的“新王”所主宰的时代，彻底地，无情地抛弃了。
一股强烈的眩晕感和深沉的绝望，将他彻底淹没。
他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整个人从台阶上重重地栽了下去。
周浩坐在那辆黑色的奥迪A8L后座，车辆平稳地行驶在午夜空旷的街道上。
他没有回头去看那个倒在街边的身影，只是摘下了脸上的金丝眼镜，用一块丝绒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
镜片下，他那双锐利的眸子，此刻却流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感慨，怜悯，还有一丝后怕。
若不是三年前，在那个昏暗的地下赌场里，他遇到了那位大人，他的人生，或许会和秦天一样，甚至更早地烂在某个角落里。
他永远也忘不了，那天晚上，当他因为出千被赌场的打手抓住，准备剁掉双手的时候。
是那位大人，平静地，走到了他的面前。
他只说了一句话。
“这双手，我要了。”
那声音很平淡，却带着一种君临天下的气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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