遐蝶走出温暖的营帐，一股夹杂着雪屑的寒风立刻扑面而来，让她精神一振。
尽管已非严冬，但极北之地的边缘，雪花依旧吝啬地、却持续不断地从灰蒙蒙的天空飘落，在地面覆盖上一层薄薄的银白。
阿蒙内特紧随其后，姿态谦卑，如同一个无声的影子。
“这雪一直下个不停，我们的士兵……还能坚持吗？”
遐蝶望着营地里那些在风雪中依旧挺立、默默擦拭武器或检查弓弦的身影，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阿蒙内特脸上立刻浮现出属于极北居民的骄傲，她挺直腰板，声音笃定。
“请圣女放心，我们这支军队，是真正的极北精锐！这点风雪，对他们而言如同春风拂面。他们中许多人本就是最好的猎手，为了追踪猎物，在齐膝深的雪地里潜伏数日都是家常便饭。寒冷，是我们的朋友，而非敌人。”
听到这个回答，遐蝶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的目光越过峡谷，投向远方那片在风雪中若隐若现的联军营地，紫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冷光。
“他们……应该快坚持不住了吧？”
她轻声说道，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那些来自相对温暖地区的士兵，可没有在雪原生存的经验。仓促集结，恐怕连足够的御寒衣物都凑不齐。再这样僵持下去，恐怕不用我们动手，他们自己就要溃散了。”
阿蒙内特深以为然，补充道。
“圣女明鉴。我们派出的斥候，虽然难以深入平原核心，但也趁夜披着白色伪装摸到过近处。探听的消息证实，联军中，尤其是那十万杂牌军，已经出现大量冻伤，逃兵事件每日都在发生，只是被他们的督战队强行压制住了。”
……
与此同时，联军指挥部的大帐内，与外面的寒冷形成鲜明对比，几盆熊熊燃烧的篝火将帐内烤得暖意融融，甚至有些闷热。
联军总指挥官，一位年过四十、面容沉肃的中年将领，眉头紧锁，几乎能夹死苍蝇。
他看向面前负责军纪的督战军官，声音低沉。
“今天，又跑了多少人？”
督战军官脸色难看，硬着头皮回答。
“将军……今天又抓获了上百名试图逃跑的杂兵。已经当众斩杀了十几个带头者，其余的都赶回去了。但是……军心浮动，恐怕……”
“不能再等了！”
一名脾气火爆的副将猛地一拍桌子。
“我们都知道那群北方蛮子的后勤撑不了多久，但他们到底能撑一个月还是两个月？我们不清楚！可我们这边，再等下去，不用他们打过来，我们自己就先垮了！”
“要不……我们先后撤十几公里？找个背风的地方休整一下？”有人小心翼翼地提议。
“糊涂！”立刻有人反驳，“后撤？一旦离开这片平原，进入丘陵地带，我们的人数优势还怎么展开？地形会把我们的人数优势抵消大半！”
总指挥官死死盯着地图，脸色铁青。
进，峡谷地形不利。
退，优势尽失。
拖，军心溃散……似乎每条路都被堵死了。
就在这时，一名情报官快步走入，递上一份密报。
指挥官快速浏览后，脸色更加难看。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将密报拍在桌上。
“潜入极北的细作传回消息，哀地里亚内部正在大规模集结军队，似乎有孤注一掷、全力南下的迹象！我们不能再给他们时间了！”
他环视帐内一众神色各异的将领，最终咬牙道。
“传令下去！今晚，给所有将士分发烈酒驱寒！午夜一到，全军强攻黑石峡谷！”
帐内顿时一阵骚动。
“强攻？那……由哪支部队打头阵？”
立刻有人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联军由多股势力组成，谁也不愿让自己的精锐去当炮灰。
指挥官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早已想好对策。
“按各城邦出兵比例，抽调精锐，混合组成敢死队，率先冲锋，其余部队紧随其后，谁敢抗命，军法处置！”
这个方案相对“公平”，虽然仍有怨言，但众人也无法再反对，只得纷纷领命。
……
午夜过后，风雪似乎更急了些。
联军的营地突然躁动起来，无数火把被点燃，如同在地上铺开了一条流动的火河。
在烈酒的刺激和督战队的驱赶下，被强行拼凑起来的敢死队发出杂乱的呐喊，如同一个巨大的、燃烧的箭头，向着黑漆漆的峡谷入口发起了亡命冲锋！
他们以为会遭遇惨烈的近身搏杀，却没想到，死亡来自空中。
就在他们冲入射程的瞬间——
“嗡——！”
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弓弦震鸣声从峡谷方向响起！
下一刻，密集的箭矢如同致命的蝗群，撕裂风雪，带着凄厉的尖啸，从天而降！
“噗嗤！噗嗤！噗嗤！”
利刃入肉的声音与惨叫声瞬间响成一片。
冲在最前面的敢死队如同被收割的麦子，成片倒下。
极北的战士，多是顶尖的猎手，他们的箭术既准又狠，在这等距离的覆盖射击下，几乎箭无虚发！
联军之前未遭遇如此密集的远程打击，此刻顿时吃了大亏。
三轮箭雨过后，敢死队已然死伤惨重，冲锋的势头被硬生生遏制。
然而，在督战队的刀锋和身后大军的推动下，残余的敢死队和后续跟上的部分杂牌军，还是嚎叫着冲到了峡谷入口前。
然后，他们看到了令他们绝望的一幕。
火光映照下，一排排如同钢铁堡垒般的身影，沉默地矗立在峡谷入口。
那是哀地里亚的重装盾兵。
他们人人手持几乎与人等高的包铁巨盾，紧密相连，组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金属城墙。
而从巨盾的缝隙中，探出的是一根根长度超过三米的重型长矛，如同钢铁森林，散发着冰冷的死亡气息。
联军士兵看着自己手中不过一米左右的刀剑，甚至更短的农具，再看看那些需要仰望的长矛，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这……这些是什么怪物？！”
“怎么打？！这根本捅不到人啊！”
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
然而，身后的拥挤让他们无法后退。
前排的士兵被后面的人推搡着，身不由己地撞向那钢铁森林——
“噗！噗！噗！”
长矛轻易地刺穿了单薄的衣物和血肉，带出一蓬蓬温热的血花。
惨叫声此起彼伏。
而更后方，还有第二排、第三排的长矛兵，隔着盾墙，机械而精准地朝着混乱的人群不断捅刺。
在这种狭窄的地形和严密的阵型面前，联军的人数优势反而成了催命符，拥挤的人群成了最好的靶子，几乎不需要瞄准，每一次刺出都能带来战果。
屠杀！
这是一面倒的屠杀！
联军的士气瞬间崩溃。
“撤退！快撤退！”
“打不过！快跑啊！”
幸存者发出惊恐的尖叫，不顾一切地向后溃逃。
就在这时，哀地里亚的盾墙忽然裂开一道道缝隙。
早已蓄势待发的轻甲突击队如同出闸的猛虎，发出令人胆寒的怪叫，挥舞着锋利的战刀，如同猎豹般冲了出来，无情地追杀着溃逃的敌人。
风雪依旧，火光摇曳。
黑石峡谷之外，已然化作一片血腥的炼狱。
哀地里亚的钢铁壁垒，用敌人的鲜血，证明了极北战士的悍勇与……战争的残酷。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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