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巡逻日
清晨的薄雾尚未完全散去,混合着昨夜燃烧湿柴产生的淡淡烟味和初冬的寒意,笼罩着初具雏形的青霖市。楚歌紧了紧领口,带着一支十人小队,踏上了环绕核心城区的日常巡逻路线。这是他作为灵调局代副局长雷打不动的日程,既是职责所在,也是他感知这座城市的脉搏、了解其真实境况的最直接方式。
小队成员默契地呈扇形散开,保持着警戒队形。脚步声踏在碎石和尚未完全硬化的泥土路上,发出沙沙的轻响。沿途,早已起身劳作的民众看到这支熟悉的队伍,会停下手中的活计,投来或敬畏、或感激、或仅仅是麻木的目光,偶尔有胆大的孩子会喊一声“楚局长早!”,随即被大人拉回身边。楚歌微微颔首回应,锐利的目光却如扫描般掠过沿途的一切,将这座在废墟上艰难重生的城市的每一个细节尽收眼底。
巡逻的起点,是正在不断加高、加固的主城墙。这里终日喧嚣,如同一个巨大的蜂巢。号子声、夯土声、石材的切割打磨声、以及简易起重机的吱呀声交织在一起,奏响了一曲充满原始力量感的建设交响乐。
成千上万的民工在监工和工头的指挥下,如同忙碌的工蚁,肩挑手扛,将一块块沉重的条石、一筐筐夯实的泥土运上墙头。他们中有原东离市的建筑工人,有失去土地的农民,更多的是为了换取一日两餐稠粥而加入建设大军的普通难民。汗水浸透了他们破旧的衣衫,在寒冷的空气中蒸腾起一片白雾。条件艰苦,意外时有发生,但没有人抱怨,因为每个人都清楚,这道墙,是他们活下去的最大依仗。
楚歌注意到,墙体的结构明显借鉴了古代要塞的经验,并非简单的垂直立面,而是采用了梯形收分,墙体外侧还开始铺设一道缓坡,名为“蚁附坡”,用以迟滞鬼物攀爬的速度。一些关键段落,反AI协会的技术人员正指挥民工将刻有简单“坚固”符文的小石板嵌入墙基。虽然效果微弱,但聊胜于无,至少能提振守军士气。苏软软的“坚城实业”则负责几个主要城门楼和瓮城的建造,预制钢构件的使用,大大提升了建设效率,显示出技术与传统结合的优势。
“进度比预期快了三天。”陪同巡逻的工务所管事指着一段已近完工的墙体,语气中带着自豪,“周代市长下令,必须在下次大雪封路前,完成主体结构的合龙。大伙儿都拼着命干呢。”
楚歌点了点头,目光扫过那些在寒风中赤膊劳作的民工,心中清楚,这快出来的三天,是用何等惊人的体力透支换来的。他吩咐了一句:“伙食要跟上,热水不能断,发现有病倒的,立即送医棚,不得延误。”
“是,楚副局长放心!”
离开喧嚣的城墙工地,巡逻队转向位于城市相对安全后方的难民营区域。这里的景象,与城墙下的热火朝天截然不同,充斥着一种压抑的、为生存而挣扎的沉重氛围。
密密麻麻、杂乱无章的低矮窝棚,用能找到的任何材料——破布、烂木板、压扁的铁皮桶,甚至是从废墟里捡来的破旧广告布——勉强搭建成遮风避雨的容身之所。污水横流的地面,空气中弥漫着 汗臭、霉味、草药熬煮的苦涩以及若有若无的腐败气息。面黄肌瘦的妇孺 蜷缩在窝棚口,眼神空洞地望着过往行人;一些半大的孩子 则在垃圾堆里翻找着任何可能利用的东西。
唯一的“秩序”,体现在几口冒着热气的大锅旁。那是市政设立的施粥点。等待领取那点清汤寡水粥食的队伍,排出去足足有一里多地。人们裹着所能找到最厚的衣物,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却无人喧哗,只有死一般的沉寂,间或夹杂着几声压抑的咳嗽。维护秩序的士兵 表情严肃,警惕地注视着队伍,防止出现骚乱或争抢。
然而,就在这片绝望的灰色图景中,依然有顽强的生命力和人性的微光在闪烁。楚歌看到,一位反AI协会的年轻成员,正带着几个志愿者,挨个窝棚分发着用草药熬制的、据说能预防风寒的汤药,耐心地向将信将疑的难民解释着药效。不远处,一位原东离第一中学的老教师,竟在一处稍微避风的断墙下,用木炭在破木板上写字,教十几个大大小小的孩子认字,孩子们的眼中,闪烁着求知的光芒。更远处,几个青霖市本地招募的治安员(多是些有点力气的半大老头)臂戴红袖章,正在调解两个难民为争夺一小块相对干燥的栖身之地而发生的争执,虽然效果甚微,但至少是一种维持最低限度秩序的尝试。
“粥里能多加点杂粮吗?”楚歌问随行的市政干事。
干事面露难色:“楚副局长,库里的存粮……主要是靠东海那边偶尔的船运接济,还有狩猎队在外围山林里打的些野物,但杯水车薪。 周代市长已经下令再次缩减行政口粮,优先保障筑墙民工和士兵了。”
楚歌沉默片刻。他知道,粮食问题,是悬在青霖市头顶的另一把利剑,其威胁,或许并不比城外的鬼物小多少。
穿过难民营,是一片相对“繁华”的区域——一个自发形成的、以物易物的露天集市。这里人声稍显鼎沸,有了几分乱世中畸形的“活力”。
摊贩们在地上铺块破布,摆上所能拿出的各种物品:半袋发霉的米、几根干瘪的萝卜、一把锈迹斑斑的钳子、一件不知从哪个死人身上扒下来的还算完好的棉袄、甚至几发用油纸包着、来源不明的步枪子弹。交易者大多神色警惕,讨价还价的声音又快又低。偶尔有争执发生,但很快就会有几个 隶属于灵调局外围、由伤愈老兵组成的市场管理队员 上前制止,依据临时颁布的《青霖市战时管理条例》进行粗放但快速的裁决,基本遵循“强买强卖者严惩”、“偷窃者剁指”、“械斗者驱逐”的乱世重典。
楚歌在一处出售各种 从废墟中淘换来的零碎物品 的摊前停下。摊主是个精瘦的中年人,眼神闪烁。楚歌锐利的目光扫过摊位,落在一小卷用特殊油脂浸泡过的、略显柔韧的皮纸上。他能感觉到上面有极其微弱的能量波动,像是某种残缺的低阶符箓。
“这个,怎么换?”楚歌拿起皮卷,淡淡地问。
摊主看到楚歌的制服和身后的小队,脸上立刻堆起谄媚的笑容:“长官好眼力!这……这可是好东西,祖传的……十斤,不,五斤精米就行!”
楚歌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将皮卷放回原处。那摊主额头瞬间冒汗,讪讪道:“长官……您,您看着给点就行……”
楚歌对身后的队员示意了一下。队员上前,取出一个小布袋,里面装着大约两斤左右的干肉脯,放在摊上。楚歌拿起皮卷,转身离开。那摊主如蒙大赦,连声道谢。楚歌知道,这皮卷价值不大,但他必须维持这种基本的交易“规则”,既不能纵容欺行霸市,也不能允许过度盘剥,这是维持这座城市不至于彻底崩溃的底线。
日落时分,巡逻队抵达了靠近北部城墙的一处偏僻角落。这里的防守明显更为严密,气氛也更加凝重。一队神情冷峻、装备精良的灵调局内勤人员在此驻守。他们身后,是一片被临时栅栏和符文封锁线隔离出来的区域。区域内,地面呈现出不正常的灰白色,散发着淡淡的、令人作呕的腐败气息,几株枯死的树木扭曲着伸向天空,如同绝望的手臂。
“三天前,这里发现了一小片‘鬼苔’。”驻守的小队长向楚歌汇报,脸色凝重,“已经用‘阳火符’焚烧净化过了,但地气被侵染,短时间内无法恢复。 我们怀疑,可能有极细微的冥川阴气,通过地下裂隙渗透了进来。”
楚歌蹲下身,用手指捻起一点灰白色的泥土,感受着其中残留的、极其稀薄却异常顽固的阴寒能量。不朽神躯的本能让他对这股气息充满了厌恶和警惕**。
“扩大监测范围,每隔两小时用‘验阴盘’检测一次地气。 有任何异常,立刻直接向我报告。”楚歌站起身,下令道。这表明,鬼物的威胁,并非只来自城墙之外。冥川的影响,可能正以某种不为人知的方式,悄无声息地侵蚀着这片土地。这比明刀明枪的鬼潮,更让人心生寒意。
完成巡逻,返回位于原青霖镇旧镇政府改造的灵调局办公楼时,天色已近黄昏。楚歌站在办公室的窗前,望着窗外这座在暮色中渐渐亮起零星灯火的城市。城墙上的号子声依稀可闻,难民营的炊烟袅袅升起,集市也散去了白日的喧嚣。
这一日的巡逻,像一幅细密的工笔画,将青霖市的真实面貌清晰地展现在他面前:有顽强的建设,有绝望的挣扎,有混乱中的秩序萌芽,也有潜藏在暗处的致命危机。
他想起了苏软软在工厂里专注的神情,想起了李明远在筹建学堂时的执着,想起了周震面对物资匮乏报表时的凝重,也想起了那些在寒风中劳作、在饥饿中等待的普通民众。
守护这座城市, 不再是一个空洞的口号。它意味着要守住那道正在不断加高的城墙,要维持那勉强维持的施粥锅,要规范那混乱的集市,要清除那悄然渗透的“鬼苔”,更要给那些孩子一个能够读书认字的未来。
肩膀上的副局长衔级,带来的不是权力,而是沉甸甸的责任。 楚歌握紧了拳头,体内不朽神躯的力量缓缓流转,驱散了一日的疲惫。前方的路依然艰难,但目标从未如此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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