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青霖市核心指挥中心的简易会议室内，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加密通讯器 刚刚结束工作，屏幕上 那份来自东海行省转发、枢密院签发的电文——关于任命吴选青为青霖市市长的正式通知——如同一个无声的惊雷，在每个人心头炸响。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当这一刻真正来临，依然让人感到一种 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与会者不多，却代表着青霖市目前实际的最高决策层：代市长周震、灵调局局长秦锋、第七兵团师长秦虎、第九兵团师长夏侯岳，以及身上还带着城外风尘的楚歌。苏软软 作为技术总负责，也列席会议。她没有坐在会议桌旁，而是安静地坐在角落的椅子上，膝上放着她的数据板，但目光，却始终关注着场内的每一个人，尤其是坐在主位、脸色疲惫却强打精神的周震，以及坐在他身侧、面无表情的楚歌。
周震 深吸一口气，第一个打破了沉默。他声音有些沙哑，却努力保持着平静，将电文的内容 简要地复述了一遍。
“情况，大家都知道了。”他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后落在面前粗糙的木制桌面上，仿佛在看上面并不存在的纹路。“枢密院正式任命 原岭北行省次长吴选青同志，为青霖市市长。文件已经通过东海行省转发过来，人，估计很快就会到。”
会议室里 一片寂静。只有秦虎师长 粗重的呼吸声 清晰可闻。这位耿直的军人 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拳头握得咯咯作响，显然，他对这种“空降”行为 极其不满。
夏侯岳 则微微眯着眼睛，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似乎在快速权衡着利弊。
最让人意外的是秦锋。这位平日里性格坚韧、甚至有些憨直的灵调局局长，此刻 脸上却看不出太多波澜。他只是 沉稳地点了点头，声音一如既往的浑厚：“既然是上面的决定，我们 执行命令就是。关键是，新市长到来后，城防部署和灵异事件的应对，不能乱。” 他的话，简单直接，却点出了最核心的问题：无论谁当市长，仗，总要有人打；城，总要有人守。
周震 感激地看了秦锋一眼。在这种时候，秦锋这种 超越个人得失、以大局为重的态度，显得尤为可贵。他苦笑了一下，接过话头，语气中带着一种 难以掩饰的疲惫和释然：
“秦局说得对。执行命令，确保防务不乱，是首要任务。”他顿了顿，环视众人，声音低沉了几分：“不瞒各位，我周震，能力有限。基层出身，能带着大家把这摊子支棱起来，熬过最难的这段时间，已经算是竭尽全力了。青霖市现在面临的局面，内外交困，远不是光靠一股子狠劲就能解决的。需要资源，需要和上面、和东海那边打交道，需要……一些我更不擅长的手段。”
他抬起头，目光坦诚：“这位吴选青市长，我听说过一些。能力很强，在岭北时推动过几个大项目，背景和人脉……也不是我能比的。如果他真的能 带来青霖市急需的资源，打开现在的僵局，那么，我周震 个人进退，无关紧要。只要对这座城市有利，就是好事。”
这番话，说得 情真意切，没有一丝虚伪。在场的人都了解周震的为人，知道他此言非虚。这几个月，他 殚精竭虑，头发都白了一大片，确实已经到了极限。一种复杂的情绪，在会议室里弥漫开来——有对周震的不忍，有对新市长的疑虑，也有对未来的茫然。
楚歌 自始至终 没有发言。他只是 安静地听着，眼神 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远方。对他而言，市长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座城能否守住，身边的人能否活下去。只要新来的市长 不干扰他清理鬼物，不动摇防线根基，他并不在乎头顶上换个人。他的力量，来源于自身，来源于一次次生死搏杀，而非一纸任命。
会议 在一种略显压抑的气氛中结束。没有激烈的争论，只有 对既定事实的默认和对未知前景的忧虑。周震 最后强调，在新市长到任前，一切工作照旧，各司其职，尤其是防线，绝不能有丝毫松懈。
夜幕降临。冥川节点方向的暗红天幕，将稀疏的星光都染上了一层不祥的血色。楚歌 没有回住所，而是 信步走到了南面城墙 一段相对安静的防线。这里 远离主要工事，视野开阔，能俯瞰到 城外大片在夜色中沉寂的废墟，也能 感受到 从那节点深处弥漫过来的、若有若无的阴冷气息。
他需要安静。会议上的消息，虽然不算意外，但依旧像一块石头，投进了他看似平静的心湖。他不是不懂政治，只是不愿将精力耗费其中。然而，身处这个位置，他无法完全置身事外。
轻轻的脚步声 从他身后传来。不用回头，楚歌 也知道是谁。那熟悉的、带着淡淡机油和灵能材料气息的味道，是苏软软独有的。
苏软软走到他身边，学着他的样子，将手臂撑在冰冷的墙垛上，望向远方那片 仿佛能吞噬一切光明的黑暗。两人 都没有立刻说话，任由 微寒的夜风 吹拂着他们的头发和衣角。
“会……有变化吗？” 良久，苏软软 才轻声问道，声音 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楚歌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人，肯定会变。规矩，可能也会变。”他侧过头，看向苏软露在昏暗光线下 显得格外柔和的侧脸轮廓。“但 有些东西，不会变。”
“比如？” 苏软软 也转过头，迎上他的目光。她的眼睛 很亮，像 蕴藏着星辰，又像是 能反射出远处那诡异的红光。
“比如，鬼物 还在那里。”楚歌指了指冥川节点的方向，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比如，我们要活下去。比如……”他顿了顿，目光 落在苏软软的脸上，似乎想从她眼中找到某种确认，“……我们要守住这里。”
“我们？” 苏软软 捕捉到了这个词，嘴角 微微向上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嗯。”楚歌郑重地 点了点头。“我们。你，我，周震，秦局长，秦师长，还有城里城外所有在拼命的人。” 他 伸出手，轻轻握住了苏软软 有些冰凉的手。这个动作 自然而然，没有一丝犹豫，仿佛 演练过千百遍。
苏软软 身体微微一颤，却没有挣脱。反而 手指轻轻回握了一下。一股暖流，透过两人相握的手，悄然传递。这一刻，什么新市长，什么权力斗争，什么资源困境，仿佛都 暂时远去了。天地间，似乎只剩下 他们两人，以及脚下这座 需要他们共同守护的孤城。
“我的新装甲，”苏软软将头 轻轻靠在楚歌坚实的肩膀上，声音带着一丝 不易察觉的依赖和坚定，“‘疾风’型的腿部动力模块，快调试好了。到时候，你穿着它，就算打不过，跑也能跑得快一点。”
楚歌闻言，冷峻的脸上 难得地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他紧了紧握着她的手。“好。不过，我更希望用它 多杀几只鬼物。”
“随你。”苏软软也笑了，语气轻松了些。“不过 材料你得自己去搞。新市长来了，后勤审批，还不知道会不会卡脖子呢。”
“他若卡你，”楚歌目光 再次投向远方，眼神 锐利起来，“我便自己去城外找。这世界，终究是靠实力说话。”
淡淡的温情，混杂着 末世特有的坚韧与决绝，在两人之间无声地流淌。他们 不再说话，只是 静静地依偎在一起，望着那片 危机四伏的黑暗。仿佛 要用彼此的体温和信念，驱散这漫漫长夜的寒意。
远方的冥川节点，红光 似乎 微微闪烁了一下。仿佛 某种沉睡的巨兽，翻了个身。山雨，欲来。但此时此刻，在这段冰冷的城墙上，至少还有两份相互依偎的温暖，以及 一个无声的、共同守护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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