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烽火间隙的市井炊烟
当战争的号角暂时停歇，生活本身的韧性便开始显现。幸存的人们在废墟间重拾日常，而英雄亦需片刻喘息，在茶米油盐中重新确认战斗的意义。
青霖市击退鬼潮并成功收复“望北坡”的消息，如同在久旱的戈壁上落下的一场甘霖，迅速浸润了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接连的恶战与巨大的牺牲，使得这场来之不易的胜利显得格外珍贵。尽管每个人都知道，冥川节点方向那暗红色的天幕依旧是不散的阴霾，但至少在此刻，一股混合着疲惫、庆幸与新生的希望的气息，开始在城市中弥漫开来。
清晨，薄雾尚未被完全驱散，阳光勉强穿透冥川节点投下的暗红天幕，在青霖市主要街道两旁，一个自发形成的“曙光集市”已是一派熙攘景象。摊主大多是附近的居民，售卖的东西算不得丰富，却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新鲜采摘的‘地根菜’咯！就长在西城根新清的废墟土里，水灵得很！”一个围着粗布头巾的大婶嗓门洪亮，摊位上那些带着湿泥的块茎植物，是灾难后顽强生长的可食用品种。
旁边铁匠铺的学徒也支了个小摊，摆着些用鬼物残骸碎片和回收金属打磨成的简易匕首、箭头，吆喝着：“除瘴箭头！加持了协会传下来的基础破邪符文，猎户兄弟们来看看嘞！”
人群熙攘，交谈声不绝于耳。“听说了吗？秦师长上报了，这次要给守城战死的王老五家发双倍抚恤！”“哎，总算是能喘口气了。我家那口子今晚轮值回来，说好带块合成肉罐头，包顿饺子。”“多亏了楚副局长和那些铁疙瘩，不然咱们这市集，早没了……”
集市一角，几个半大孩子正围着一位说书老人。老人唾沫横飞，显然已将前几日的战斗演绎成了新的传奇：“……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楚副局长那‘不朽法相’金光大盛，宛如天神下凡，那S级的鬼帅见势不妙，扭头便想遁入虚空！可咱们楚副局长能让他跑了吗？大喝一声‘孽障休走！’法相巨掌遮天蔽日般拍下，直叫那鬼帅魂飞魄散……”孩子们听得眼睛发亮，不时发出惊叹。这市井间的喧嚣与生机，是幸存者们用血肉换来的，平凡，却动人。
市长办公室内，吴选青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审阅着周震刚送来的一份物资清单。阵亡将士的抚恤、伤员救治的药品、城墙工事的修复、以及对“智械未来”那两台“陆战三型”的能源与弹药补充……每一项后面那一长串触目惊心的数字，都让他感到一阵心力交瘁。
“市长，东海行省答应的第二批援助物资，已经在路上了，但杯水车薪。”周震低声汇报，“另外……‘智械未来’的特使又发来通讯，询问我们对‘陆战三型’的使用体验和……后续采购意向。”
吴选青放下笔，靠在椅背上，目光投向窗外：“告诉柳总裁，机甲性能卓越，青霖感激不尽。但采购之事……容我们再筹措一下。眼下，先把眼前的难关渡过再说。”他心中雪亮，柳如烟的“慷慨”背后，是一张等待青霖市用未来去支付的账单。
与此同时，“坚城实业”地下实验室内，苏软软正带着黑眼圈，与几名核心工程师一起，反复核对着从“陆战三型”实战中传回的海量数据。
“能量输出曲线在第三阶段有微小的异常波动……”她指着屏幕上一条几乎难以察觉的曲线，眉头紧锁，“虽然很快就恢复正常，但这不符合设计逻辑。是系统的自我保护，还是……某种我们尚未知晓的底层协议被触发了？”一种技术人员的直觉，让她对这两台强大却充满未知数的战争机器，始终抱有一份深深的警惕。然而，现实的压力让她无法深究，当前最紧迫的任务，是利用这些宝贵数据，加速改进青霖市自主的“暴风”机甲。
傍晚，楚歌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返回驻地或去实验室，而是鬼使神差地走到了靠近东区一片相对完好的居民区。这里曾是张明远和李悦他们这些原东离市学生主要安置的区域。
夕阳的余晖（透过红幕已失真）洒在斑驳的墙壁上。他看到张明远正和几个年轻人一起，帮忙加固一所在炮火中受损的房屋。李悦则和几位妇女在一旁的空地上，支起一口大锅，熬煮着浓稠的菜粥，食物的香气混合着烟火气，飘散开来。
看到楚歌，张明远擦了把汗，笑着打了声招呼：“楚副局长！您怎么到这边来了？”
楚歌点了点头，目光扫过周围。他看到李悦给一个眼巴巴望着锅的小孩盛了满满一碗粥，轻声叮嘱“小心烫”。他看到人们脸上虽然带着疲惫，但眼神中已没有了不久前的那种绝望和麻木。
“随便走走。”楚歌的声音依旧平淡。他不太擅长这种日常的寒暄。
李悦端着一碗粥，走了过来，递给楚歌，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楚副局长，辛苦了，喝碗粥暖暖身子吧。虽然没什么好东西，但是大家的一点心意。”
楚歌微微一怔，看着眼前冒着热气、散发着简单食物香气的粥碗，沉默片刻，还是伸手接了过来：“谢谢。”
他站在那里，默默地喝着粥。味道很普通，甚至有些寡淡，但一股暖意却顺着食道，缓缓流入胃中，仿佛也驱散了一些连日征战积攒的寒意和杀戮带来的戾气。
他看着眼前这些忙碌着、努力活下去的普通人，看着张明远和李悦之间那种无需言说的默契与温情，心中某个坚硬的角落，似乎被轻轻触动了。他战斗，他变强，不正是为了守护这样的景象吗？让普通人能够在废墟上重新升起炊烟，能够拥有担忧明日粮食，而非即刻生死的“烦恼”。这平淡的日常，或许就是对所有牺牲和奋战最好的告慰。
夜色渐深。楚歌回到自己位于内城的简易住处——一间由旧仓库改造的房间。他没有开灯，只是静静站在窗前，望着远处城墙上巡逻士兵手中灵能提灯发出的微弱光芒，以及更远方冥川节点那永恒不变的暗红。
白天的市井喧闹、食物的温度、还有张明远和李悦之间那平淡却坚实的情感……这些他曾经熟悉，却又在东离市陷落后变得遥远的东西，今日再次清晰地呈现在他面前。
他想起苏软软在实验室里熬红的双眼，想起秦虎在城头声嘶力竭的吼声，想起那些永远倒在城墙下的士兵。一种比单纯追求个人力量更沉重，却也更具体的责任感，在他心中悄然生长。
变强，不仅是为了复仇，不仅是为了活下去。更是为了让这片废墟上的炊烟，能够持续得更久一些；让那些普通的笑容，能够绽放得更安心一些。
他闭上眼，体内“不朽神躯”的力量缓缓流转。与以往不同，这次力量的运行，似乎少了几分凌厉，多了一丝如同大地般厚重的意蕴。守护的意志，或许本身就是一种更强大的力量源泉。
窗外，青霖市在短暂的宁静中沉沉睡去。明天，或许又有新的战斗，但至少在今夜，希望与温情，如同夜空中的星辰，虽然微弱，却真实地闪耀着。这就是废墟之上，属于生者的日常，也是所有奋战者的意义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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