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睡相极好,还真就是板板正正躺着,一点儿不像以前那只胳膊腿乱搭的灵猫。
柳爷看了一会儿,眼皮子不禁也有些发沉。
进来之前喝的中药起作用了。
柳爷轻轻蹭了蹭她的侧额,贴着她缓缓闭上眼睛。
……
睡梦中,小雪总觉得有人动她眼皮,动完就算了,还动她鼻子。
也不是捏,就是到处摸来摸去。
在她打了个喷嚏后,那人就消停了。
可能有他在身边,小雪安全感一来,睡得极深。
中途身子被人轻轻摇了摇,她双眼紧闭,无力挥着手,含糊嘀咕几声别动。
那人见她睡挺好,倒也真的放弃叫她起床了。
等到床帐被拉开,昏黄的光照在她眼皮上的那一刻,小雪这才猛的惊醒。
她懵懵的看着帮她拢另一边床帐的小雅,问:
“现在几时了?”
小雅笑了笑,调侃她说:“你可真能睡,一天都被你睡过去了,再不起天又要黑喽。”
小雪转头看看周围,她现在是睡在床外侧的,柳爷早就不见踪影。
他的披风也带走了。
就连她床脚的那件外套,此时也被叠成豆腐块放着。
小雪哦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你们吃了吗?”
小雅叉着腰,嬉笑着伸出一指,戳了戳小雪咕咕直叫的肚子,“其实你想问的是,我有没有给你留饭吧?”
小雪脸颊红红,因为不好意思,声音愈发小了:“对不起,我啥忙也没帮上,我……”
“行啦。”小雅又笑一声,扭身给她拿来外套,抻开递给她:
“你啊,生病了还说这些干什么,养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嗯。”小雪边把手伸进外套袖子里,眼神不自觉的往楼道外看去。
小雅眉毛一挑,揶揄的八卦一句:“其实……你真正喜欢的人,是我们政委吧?”
轰的一下,羞臊的血液涌上脑门,小雪不知道该不该否认,刚睡醒脑子也懵,我,我我了几次,门口突然经过一个人。
柳爷背着手,黄昏在他周身晕着一层淡淡的光芒,他的脸背着光,让人看不太清表情。
见是他经过,小雪更是说不出话,头越埋越低。
柳爷啥也没说,瞥一眼屋里,见有人叫她,就转身下楼了。
小雅杏眼微眯,抬手梳了梳小雪后脑勺的头发,“你啊,真是藏不了事。”
“不过做人最忌脚踏两条船,我看……”
“我,我没有。”
小雪紧张的抬起头,“这事儿很复杂,我……”
十几分钟后。
小雪终于给小雅解释清了来龙去脉。
小雅啧啧出声,凑过来小声吐槽: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那陆老爷看起来挺和蔼,没想到居然会做这种事,你和五营长又不是待配种的种猪。”
小雪认真扣上外套扣子,这才抬起头,双手合十拜托她:
“这件事你别说出去哦,陆爷是个好人的,他不该被人误会,而且陆老爷当时也确实救了柳爷。”
小雅耸耸肩,反而有些抱歉的拍了拍小雪的肩膀:
“以前我还误会你,你看你这啥也不讲,大家可都是容易把矛头对准女性的。”
小雪懵懵抬起头,“有吗?”
小雅尴尬笑了笑。
小雪加入她们文工团也有好几天了。
政委老叫她带小雪,但她还以为小雪喜欢在两个男人之间周旋,所以她一气之下,便老是叫小雪去干一些跟文工团无关的脏活累活。
现在看来,这傻姑娘是还没发现呢吧?
“总之,我以后不会了。”小雅站起来,啪的一下朝她鞠了个躬。
给小雪吓坏了。
她从床上挪下来,慌忙也给小雅鞠躬,“你别这样,你比我大,鞠多了我折寿。”
小雅嘴角一抽,瞬间有些明白眼前这人的性格。
没心没肺一根筋,偶尔脱口而出的话,能让人哑口无言。
“走啦,下去吃饭,时间正好。”小雅跨住雪儿往房间外面走。
雪儿匆匆忙忙往腰上系着皮带,头还不时往后扭,“我,我被子还没叠。”
“政委说了,先前炸的那支部队,是樱军探路的先遣部队,离大军压境还有几天时间,咱们这两天可以稍稍休息一下,养精蓄锐。”
雪儿扯好腰带,认真朝她看过去:
“那跟叠不叠被有什么关系?”
小雅停在楼梯口,一下便捏上了小雪的鼻头:
“我的意思是说,你等会吃完了,还要上来接着睡啦!”
小雪还以为鼻子要被她捏疼了。
没想到小雅这般动作,她一点都不痛。
等小雅下了楼去帮忙端菜,她这才抽空到水缸旁照了照自己。
嘿,她又变漂亮了。
眼不肿,鼻子不红,脸蛋和唇色因为好睡眠而显得红扑扑的,一看就喜人。
她心情一下变好,想来是柳爷趁她睡觉,帮她偷偷抹的药,帮忙端菜时,路过柳爷,她还笑着小声跟他道谢。
柳爷坐在四方桌前,看着面前的一大碗打卤面,微微侧头,小声跟她倾诉:
“那你怎么报答我?我中午想叫你起床,你还挠我。”
小雪瞬间直起身子远离他的脑袋。
这桌坐的是老李跟他的几个部下。
小雪有些尴尬的掐着手心,余光不禁往柳爷脸上瞥去。
黄昏的光芒洒在他的侧颜上,将他分明的下颚线镀上一层浅浅的金黄色。
哪里有挠他,都没痕迹的。
小雪暗暗松了口气,扭头回女同志那一桌了。
老李就爱吃面,说了句我不客气了,就拿起筷子碗,给自己夹面条吃。
就在这时,坐在柳爷右手边的一营长,突然指着柳爷隐在阳光另外一侧的脖颈说:
“这咋了,你上哪儿割到了?”
老李凑过来看看,发现都结痂了,于是无所谓的又缩回脑袋。
“哎呀,到处都是一人高的野草,被草划到不是很正常吗?”
说着,他嘿嘿一笑,“我划到脚脖子,咱们政委个不高,所以划到了脖子。”
柳爷心里默念:莫生气,气坏身体没人替。
一营长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他吃惊的指着老李的耳朵,“你不是没扎针,怎么只过一天就能听见了?”
老李朝他神秘的笑了笑,指指柳爷,放下筷子,凑近他耳边说:
“咱们政委除了会针灸,那甩符的功夫一等一,给我喝了张符就能听见了。”
“这么神?”一营长瞪大眼。
柳爷淡定的挑起几根面条晾着,“不信谣,不传谣。”
一营长立马转头过去,老李哈哈大笑,猛拍自己大腿,“你都傻戳戳的,你就在我耳朵旁边说话,我怎么可能听不见,虽然耳朵嗡嗡叫,但是还能听见人声儿。”
一营长无语瞥他,偷摸伸筷子过去,把老李碗里唯一的一块肉夹走。
夹到一半,老李桌子一拍,立马挥着筷子出击。
面汤甩来甩去。
整个桌子乱糟糟的,作为老李现在的眼珠子,柳爷被老李好声好气的“赶走”了。
“你去文工团那一桌坐着吃,她们都是斯文人。”
柳爷捧着碗站起来,无语的来到小雪跟前。
看着那边乒乓作响,宛如打仗的干饭现场,小雪没说什么,默默往右挪了挪,把凳子分给被赶出来的“小可怜”一半。
柳爷面无表情坐下,碗放在跟前,吃面动作缓慢又极具克制。
一点声儿没有,跟那群粗鲁的大老爷们一点儿都不一样。
小雅几人面面相觑,跟着放慢吸溜面条的动作,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突然,雪儿碗里空降一块肉。
雪儿筷子一顿,嘴巴停下咀嚼看过来。
小雅几人捧着碗,默默吃瓜。
刚刚打饭的时候,小雅卖了个关子,给小姐妹们编造了一个雷雨的故事。
此时大家看过来的目光,多少带着点对小雪的同情,跟对他们这段感情的赞许。
“多吃点,恢复得快。”柳爷突然说。
小雪愣愣哦一声,随后转头看向小雅,用眼神质问她:不是叫你别说了吗?
小雅偷偷耸肩,凑近她耳边说:
“放心,我没说坏人是谁,我用了代号。”
小雪胸口起伏一下,心里隐隐有些不祥的预感,“啥代号?”
小雅又歪过身子,小声讲:“你是貂蝉,你就想吧。”
小雪瞬间觉得智商有些不够用。
她是貂蝉,所以柳爷呢?
是送她去和亲的王允还是吕布?
那陆东堂呢?该不会是吕布吧?
小雪眼角抽了抽,看了看依旧穿着僧袍的陆老爷,那他……该不会是董卓吧?
和尚董卓吗?
小雪抖了抖。
筷尖用力夹起柳爷给她的那块肉丢进嘴里,把它当成是小雅用力咀嚼。
小雅朝她悻悻笑了笑,又凑过来,轻轻拱了拱她的手肘,“我不想她们对你观感不好,反正他有脸做,就要有脸承受被人议论的后果。”
小雪只是叹气。
本质上她不想惹任何人不开心的,这风言风语,终有一天会落入陆老爷耳朵里的,到时候该如何相处?
柳爷突然缓下动作,侧头跟她讲:“陆老爷今天跟我说了,他跟西南军区有点交情,所以想带走陆东堂。”
小雪一怔,侧头望向数着面条,食不知味的陆东堂。
他这一生,好像都是被推着走的呢。
她转回来,小声问柳爷:“是因为这儿太乱了吧?”
柳爷赞许的点头,“陆老爷终究放不下陆兄的安危,西南军如今势头猛,连樱军都不敢轻易招惹,陆兄他到了哪儿,怎么样也会比在这儿发展要好,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所以说,他们父子俩是一定要走的喽?
雪儿戳着碗里的面,心里突然有了紧迫感。
“他们什么时候走?”
“后天早上。”柳爷点点自己耳朵,说:
“再针灸两次,其实就差不多了,我也跟陆老爷聊过,后续康复阶段,他会自己处理。”
“……哦。”雪儿说:“知道了。”
看来,她明天得找个时间把和离书给了。
雪儿万万没想到,她还没找人家,陆东堂就找上门了。
月儿高高挂在天上。
雪儿闲着没事干,想发发汗,于是就跟着小雅来书院后头走走,顺便捡几根柴火回去。
两人刚走出一小段路,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咳。
小雅扭过头,见是陆东堂,脸色立马拉下来。
托他爹的“福”,小雅这个嫉恶如仇的人此时看陆东堂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五营长也闲着遛弯呢?”
小雅话风一转,指指一条岔道,催促小雪跟上:“咱们去那边找找。”
小雪一把摁住她拉扯的手臂,认真跟小雅讲:
“要不你先回去,我正好有话跟他说。”
小雅撇了撇嘴,朝陆东堂眯了眯眼,这才扭回头,在小雪耳边小声咬耳朵:
“他要是敢占你便宜,你就大嘴巴抽他,抽不动就大声叫我,我在后院一楼听得到的。”
小雪额头垂下几根黑线,拍拍小雅攥起的拳头,把她“撵”了回去。
“咳,真巧。”
“是。”
空气一时寂静。
两人寒暄完就各自陷入了沉默,仿佛都在等对方开口,寂静的时间正无限拖长着。
陆东堂手心攥了又攥,终于忍痛提前拿出兜里备好的纸张,展开面向她:
【我要走了。】
小雪一顿,随即别过脸,垂着眸子点点头。
想到什么,她从兜里掏出柳爷给她备的小本子和笔,在本子上写下隽秀的一句话。
【我知道,政委说过,去西南军区嘛,那里很好,至少比这儿安全。”】
“你……”陆东堂走近一步,左手悬在空中,对着小雪手腕的方向,却不敢再肆意握住,“你跟我一起走吗?”
小雪怔怔的看着身前那只修长的手,脑子里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柳爷那双温暖的大手。
她不由自主后退一步,坚定的在本子上写了个“不”字。
那个不字,力道大得像是要穿透纸背。
那是柳爷用实力和生命为她换来的底气。
陆东堂的手肉眼可见的抖了一下,随后曲了手指,无力的放下。
他苦涩的扯了扯嘴角,这声“不”,
她该是酝酿了三年之久吧?
以往总是掩耳盗铃,如今再怎么痛,他也得睁大眼睛看清楚了。
陆东堂深呼吸一口气,又从另外一边兜里,掏出一张纸来。
这张纸他光是展开,就费尽了攒了许久的勇气。
【和离书,你签了的话,该给我了。】
【对不起,我不该困了你三年,人的生命如此宝贵,是我耽误了你。】
两句话,让小雪的良心又复苏起来。
说老实话,除了柳爷过来激他,他忍不住抱她那一次,陆东堂从来都是坦坦荡荡,没有对她做过半分越矩之举。
“雪儿?”
柳爷挺着脊梁,站在门口灯下。
朝她扬声说:“别走太远,后山有狼。”
有个屁狼,天寒地冻的,狼怕是都要冬眠了。
小雪晓得柳爷也在害怕,她抿了抿唇,把一直随身携带在身上的对叠起来的和离书掏出来,双手呈给对面的陆东堂。
等他颤着手接过,她这才狠下心写道:
【感谢你照顾我三年,你是一个合格的丈夫,首领,只是你找错了人。】
小雪朝他微微弯了个腰,拉开距离,又后退一步,在纸上写:
【祝你往后仕途顺利,我……我先回去了。】
一个转身,她踏步往前走,陆东堂愣愣看着。
她的短发渐渐飞扬起来,处处都透着一股自由了的味道。
陆东堂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糊,他只隐约看到柳九那厮,主动跑过来一把接住了小雪。
两个军绿色的小点合二为一。
陆东堂垂下脑袋,蹲下来,眼泪止不住滴到路边的雪花上。
原来看爱人远走,竟是这种撕心裂肺的感觉吗?
也难怪她当时转过身就哭了。
小雪看着蹲在雪地上微微颤抖的男人,有些不忍心的看向柳爷:
“我,我是不是说得太过了?”
柳爷:“等会你回去本子给我看看。”
“哦。”小雪停下脚步,远远看着跌坐在地上的那个小黑点,“那他咋办?”
“当断则断,你走快点,他痛的时间更短。”
小雪被他牵着往前走,问:“真的吗?”
柳爷头也不回,手却越拉越紧。
“我捧着杯子去找你的那一晚,你走得很快,我痛了,但是你走以后,心就空了。”
小雪心虚死了。
原来他真的很介意,不是很,是非常。
所以刚刚故意过来接她,是非要让陆东堂也尝尝这种痛和心空的感觉吧?
他可真·有仇必报。
“要不……我们把他爹找来吧?”
柳爷:“……”她就喜欢告别人爹吗?小告状精。
“行不行啊?”
一进大门,见到屋里走动的人影,小雪立马松开他的手。
柳爷无所谓的点头,“陆老爷在楼上,反正陆东堂都听他爹的,找他爹没错。”
那家伙,就是妥妥的爹宝。
若他学不会跟陆老爷说“不”,柳爷想着,陆东堂这辈子可能就会成了陆老爷的复刻版。
人生路被人插手过多,也不是一件好事。
雪儿没想那么多,她就怕陆东堂跟柳爷一样傻傻的,见她不来,就在门口坐一夜,到时候冻成个冰碴子,可不是伤心又伤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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