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像水一样,冷冷地泼洒在百花谷那些飞檐翘角上。白日里还热热闹闹的,这会儿早就安静得不像话,只剩夜风在竹林间乱窜,发出沙沙的怪响,把这夜衬得愈发深沉,像块化不开的墨。
曾瑢孤零零地站在小院石阶前,一身夜行衣裹在身上,显得她身形越发单薄。可她那股子决绝的劲儿,就跟从骨头缝里往外冒似的,挡都挡不住。她仰着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边那轮还没圆的明月,清冷的月光洒在她脸上,勾勒出一张略显苍白的脸。平日里那双灵动得像小鹿似的眼睛,这会儿满是忧思,可又透着股破釜沉舟的坚毅。
她脑子里跟放电影似的,一会儿是父亲曾静轩昏迷不醒,脸色惨白得像张纸,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模样;一会儿是大长老曾弘痛心疾首,皱着眉头,扯着嗓子告诫她迷踪洞有多危险,别去送死;一会儿又是迷踪洞里那些变幻莫测的机关,说不定啥时候就冒出来要人命。这些画面在她脑子里翻来覆去地闪,搅得她脑袋都快炸了。
她心里清楚得很,前面等着她的,那就是九死一生的凶险,说不定一脚踏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可她为人子女啊,哪能因为害怕就缩在壳里不出来?有些事儿,就算知道自己做不到,也得拼了命去试试!这是她心里的孝道,也是她一直坚信的“侠道”。
她深吸了一口那冰凉得像刀子似的夜气,想把脑子里那些乱糟糟的念头都压下去。接着,她转身进了屋,开始做最后的准备。
她先从墙上拿下那把从不离身的千机扇。这扇子可金贵着呢,是用异兽骨头和百炼精金打造的,扇骨边缘锋利得跟刀刃似的,里面还藏着好多细小的机括。这机括可厉害了,能发暗器,一下子就能把人打倒;能挡刀剑,就算有人拿大刀砍过来,也能挡上一挡;还能破解机关,说不定在迷踪洞里就能派上大用场。她走到案几旁,那儿放着一只白玉小碗,碗里盛着大半碗黑得发亮的液体,这是百花谷秘传的“忘川水”。听说这水能解大多数毒瘴,还能腐蚀机关,可神奇了。她没犹豫,把合拢的千机扇慢慢放进水里。
“嗤……”一阵特别轻的声音,就像有人轻轻吹了口气。扇骨一碰到那液体,就冒出几缕几乎看不见的淡青烟,一股若有若无的药香飘了出来。曾瑢眼睛紧紧盯着扇子,心里默默数着时间,心里想着:这步可不能马虎,得保证每一寸扇骨都泡透,不然到时候碰到毒雾或者腐蚀性机关,那可就糟了。
泡好千机扇,她用特制的软布仔细地擦干净,然后走进内室。她利落地脱下外衫,露出里面一件淡银色软甲。这软甲叫“流云软甲”,是用天蚕丝和一种异种金属丝线编的,轻得就像没穿一样,贴身几乎感觉不到重量。可别小瞧它,它能挡住一般的刀砍和钝器砸,这可是百花谷少有的护身宝贝。她穿上软甲,再套上夜行衣,最后把一个巴掌大的“百宝囊”紧紧系在腰上。
这百宝囊看着普普通通的,里面可分了好几格,装着她精心准备的东西。有几枚“金蚕蛊”丹丸,这丹丸可厉害了,能解百毒,对“蚀心蛊”那种阴毒蛊虫特别有效;还有三颗“续命丹”,要是受了重伤快死了,吃上一颗,就能吊住命,争取救治时间;还有一小包迷魂散,效果特别强,说不定能派上用场;还有一捆结实得不得了的蚕丝线,说不定能用来攀爬或者绑东西;还有火折、盐巴、银针这些看着不起眼,关键时候能救命的小玩意儿。每一样,都是她琢磨了好久才选的,这可是她闯龙潭虎穴的底气。
准备好了,她走到书案前,铺开信纸,研墨提笔。笔尖在纸上沙沙响,就像她心里那股子劲儿,怎么也压不住。她简单写了自己要闯禁地找七心莲救父亲的事儿,还说要是自己三天后还没回来,求收信人看在往日情分上,照顾百花谷,特别是她重伤的父亲。写好,她把信纸仔细折好,装进信封,用火漆封上,信封上写着“凌云山庄叶沐亲启”。
她拿着信,悄悄来到师妹慕青房外,轻轻敲了敲门。没一会儿,慕青就开了门。她显然也没睡,眼睛里都是血丝,一看曾瑢这打扮,心里就明白了,眼圈一下子就红了,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师姐……你、你真要自己去啊?”慕青声音带着哭腔,一把抓住曾瑢的手臂,手指因为用力都有点发白了,好像一松手,师姐就会消失似的。
曾瑢把信塞进慕青手里,用力握了握她的手,勉强挤出个笑容,故作轻松地说:“傻丫头,哭啥呀?我就是去去就回。这封信你拿着,要是……要是我三天没回来,你就想办法离开百花谷,亲自去凌云山庄,把这信交给叶沐少主。他……看在以前和咱们百花谷的交情上,应该不会不管。”
她话说得平静,可“三天没回来”这几个字,就像锤子一样砸在慕青心上。慕青眼泪止不住地流,猛地扑上去,紧紧抱住曾瑢,哭得说不出话:“师姐!别去……太危险了!咱们再想想别的办法,或者……或者我跟你一起去!”
曾瑢感受着怀里师妹的颤抖,心里也酸酸的,就像吃了颗酸葡萄。她轻轻拍着慕青的背,像小时候哄她睡觉一样,声音放得更轻柔,可坚定得没法动摇:“青儿,听话。迷踪洞太危险,人多容易触发阵法,到时候死伤更多。我从小就研究机关阵法,还有爹爹给的星象罗盘指引,说不定能活着回来。”她顿了顿,语气里有点看透生死的淡然,又带着强烈的求生欲,“放心,你师姐我命硬,阎王爷还不一定收我呢。”
她轻轻推开慕青,给她擦掉脸上的泪,盯着她的脸看了会儿,好像要把这熟悉的样子刻在心里。然后,她毅然转身,头也不回,大步往院外那片沉沉的夜色里走。
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在青石板上显得更孤单。夜风吹着她的衣角,呼呼作响,就像在给她这孤身赴险的少女送行。
可就在她要走进通往禁地的幽深小径时,旁边竹林阴影里,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慢慢走了出来,正好拦在她面前。
火光一下子亮起来,那是一支浸了松油的火把,被一只骨节分明、充满力量的大手稳稳握着。跳跃的火焰赶走了小径入口的黑暗,也照亮了来人的脸——浓眉大眼,面容憨厚坚毅,是林瀚。
他不知道在这儿等了多久,身上还带着夜露的凉气。火光照着,他的影子和曾瑢的影子在小径上叠在一起,感觉特别稳当,就像给她心里添了份依靠。
曾瑢脚步一顿,有点惊讶地看着他:“林少侠?你……”
林瀚的目光落在她一身利落的打扮和腰间的百宝囊上,一下子就明白了,笑了笑,那笑容在他憨厚的脸上特别灿烂,带着草原男儿的爽朗和真诚,好像能把夜的寒气都赶走。“曾姑娘,”他声音低沉又平稳,在这寂静的夜里特别清楚,“林某虽然没什么大本事,可也知道一诺千金。既然答应帮你拿七心莲,哪能让你一个人去冒险?”
他晃了晃手里的火把,火光在他眼睛里跳,映出一片坦荡和坚决:“漠北的汉子,从来不会让同伴一个人面对狼群。前面危险,多一个人,就多一份照应。”
曾瑢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有意外,就像突然吃到了没尝过的味道;有感激,就像在寒冷的冬天里突然有人递来一杯热茶;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暖流,把她心里那股孤身赴死的悲壮和凄惶都冲淡了。她张了张嘴,想说点推脱的话,像“这是百花谷的家事”“太危险了”之类的,可一看到林瀚那双干净、坚定又诚恳的眼睛,所有的话都卡在喉咙里了,就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
他站在那儿,就像漠北风沙里屹立不倒的胡杨,不用多说,就让人觉得安心,好像有他在,啥危险都不怕了。
沉默了一会儿,曾瑢慢慢点了点头,千言万语就变成一个简单的字:
“好。”
没有多余的客气,没有矫情的推辞。这时候,这一个“好”字,比啥都管用,就像给两人之间搭起了一座信任的桥。
林瀚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把另一支准备好的火把递给曾瑢,然后侧身让开路,做了个“请”的手势。
曾瑢接过火把,和他并肩站着。两支火把的光聚在一起,一下子把前面的黑暗赶走了一大片。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不能退缩的决心,就像两把燃烧的火,怎么也扑不灭。
下一秒,他们同时迈开脚,毅然走进了那条通往禁地“迷踪洞”的幽深小径。两道身影在火光的簇拥下,慢慢消失在黑暗里,只有那坚定的脚步声和跳动的火焰,告诉大家他们赴险的决心。
月光还是那么清冷,默默看着这对因为“义”走到一起,一起面对生死未知的少年男女。风穿过竹林,声音像呜咽,又像壮行的悲歌,好像在为他们加油鼓劲。
守在院门口的慕青,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紧紧攥着手里那封可能永远送不出去的信,眼泪又模糊了眼睛,心里默默祈祷:师姐,你们一定要平安回来啊。
而在更远的地方,一株古松的阴影下,大长老曾弘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站在那儿了。他看着那两道消失在禁地方向的身影,脸上神色复杂,有担心,就像心里压了块大石头;有无奈,就像有劲儿使不出来;最后变成一声几乎听不见的长叹,转身,佝偻着背,慢慢走进了更深的夜色里。
迷踪洞的入口,就像一头蛰伏的巨兽,张着大嘴,等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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