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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这一刻被拉伸成一根濒临断裂的细弦。
涂山幺幺的整个神魂都钉死在那面由魔气构成的水镜上,钉死在那把即将斩落的、汇聚了无尽凶煞之气的斩骨刀上。
“让我看看,你怎么用我的红线,去救你的族人。”
渊皇的声音像魔界的寒风,贴着她的耳廓钻进脑海,不带温度,却带着能将骨髓都冻结的残忍兴味。
杀人。
这个词汇,对于一个连绑错红线让猪爱上魔尊都会愧疚半天的小狐狸来说,太过遥远,也太过沉重。她的天赋,她所学的一切,都是关于“连接”与“缔结”,是创造缘分,是弥合裂痕。哪怕是恶作剧,也只是让敌人与悬崖“相爱”,让他平地摔个跟头。
可现在,渊皇要她用这双手,去编织一张死亡的网。
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只有水镜中涂山月长老决绝的眼神,和那把越来越近的刀锋在反复冲刷。怎么办?要怎么做?
将屠骨与他的斩骨刀绑上“背叛”的羁绊?让刀锋在最后关头调转方向,刺向他自己?
不行,屠骨身上的魔气太强了,那股暴虐的意志会瞬间冲垮她脆弱的红线。就像月长老的“相斥”之线一样,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精巧的计谋都显得苍白无力。
那……将屠骨的心脏与他脚下的大地绑上“撕裂”?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涂山幺幺就感到一阵源自灵魂的战栗。强行缔结如此恶毒的因果,所带来的反噬,恐怕会让她当场魂飞魄散。
她做不到。
可她能眼睁睁看着族人死去吗?
她也做不到。
巨大的矛盾与痛苦像两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了她的咽喉,让她无法呼吸。她的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一根金红色的丝线在指尖若隐若现,却始终无法凝结成型。
与此同时,魔界乱石滩。
屠骨脸上的狞笑已经扩张到了极限,他能清晰地听见那层乳白色光幕上传来的、如同琉璃碎裂前的哀鸣。他甚至能看到光幕之后,那只最美的九尾狐狸眼中燃尽一切的决然。
他喜欢这种眼神。
绝望,是魔族最钟爱的佳肴。
“死吧!”
他发出一声震天怒吼,手臂肌肉虬结,那柄巨大的斩骨刀挟着撕裂空间的魔气,轰然斩落!
守护阵法中的所有狐族,都闭上了眼睛。
涂山峰死死攥着那枚鳞片,准备在阵法破碎的瞬间,发动最后的自杀式冲锋。
千钧一发。
就在刀锋即将触碰到光幕的那一刹那。
“哼。”
一声轻哼,毫无征兆地在藏书阁内响起。
那声音很轻,轻得仿佛只是渊皇鼻腔里一次无意识的气流振动。
可就是这声轻哼,却化作了一道无形的、至高无上的敕令,以魔宫为中心,瞬间席卷了整个魔界。
乱石滩上,那黏稠如血浆的空气,凝固了。
那呜咽如鬼哭的狂风,停歇了。
所有魔族口中即将喷薄而出的咆哮,都卡在了喉咙里,变成了一声沉闷的咯声。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
屠骨那足以开山裂石的斩骨刀,就那么停在了距离守护光幕不足三寸的地方,刀锋上凝聚的恐怖魔气,像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捏住,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他脸上的狞笑僵住了,独眼中那戏谑的杀意,在短短一息之内,被一种源自血脉、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恐惧彻底取代。
那不是对强敌的畏惧,而是仆从对主宰,造物对神明的、最原始的臣服。
是刻印在每一个魔族真灵之中的、绝对的烙印。
尊上!
这个念头,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劈开了屠骨混沌而暴虐的脑海。
他甚至没有思考,身体已经先于意志做出了反应。
“扑通!”
身高两丈的魔将,就那么毫无预兆地双膝跪地,巨大的身体因为无法抑制的战栗而剧烈抖动。他手中的斩骨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激起一片烟尘。他将额头死死地贴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连抬眼看一眼天空的勇气都没有。
紧接着,“扑通”、“扑通”的声音此起彼伏。
乱石滩上,隘口内外,山壁阴影中,那上百名将青丘小队团团围住的狰狞魔族,无论正在做什么,无论身处何地,都在同一时间,做出了和他们百夫长完全相同的动作。
跪地,俯首,颤抖。
前一刻还喊杀震天、如同炼狱般的战场,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死寂。
一种比任何喧嚣都更令人窒息的死寂。
守护阵法内,原本已经准备慷慨赴死的青丘狐族们,全都愣住了。
他们睁开眼,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诡异到极点的画面。刚刚还恨不得将他们生吞活剥的魔族,此刻全都像温顺的绵羊一样跪伏在地,一动不动,仿佛在朝拜着某个无形的存在。
涂山月也怔住了,她看着近在咫尺的斩骨刀,看着跪在阵法前、身体抖如筛糠的屠骨,眼中充满了无法理解的震撼。
发生了……什么?
藏书阁内,涂山幺幺同样呆呆地看着水镜中的景象。
她的小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那双狐狸眼里,满是劫后余生的茫然与难以置信。
她预想过无数种结局,或是她拼死一搏救下族人,或是她眼睁睁看着惨剧发生。她唯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种……轻描淡写的方式。
没有惊天动地的法术对决,没有毁天灭地的能量碰撞。
仅仅是一声轻哼。
就让一个凶名赫赫的魔将,和他的百人部队,俯首称臣。
这是一种怎样的力量?
这是一种怎样的权柄?
她僵硬地转过头,看向身边的渊皇。
他依旧是那副淡漠的样子,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映出她此刻呆滞的倒影。
“胆敢擅闯魔宫者,杀无赦。”
渊皇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涂山幺幺的耳中。而这声音,也化作一道冰冷的魔念,同步回响在乱石滩上空,回响在每一个跪伏的魔族心头。
这不是在对涂山幺幺说,也不是在对屠骨说。
这是在对那几个,还站着的“异类”说。
涂山月瞬间明白了。
那股无形的、君临天下的威压,虽然没有直接作用在他们身上,但仅仅是逸散出的余波,就让她感到一阵心悸。
是魔尊渊皇!
只有他,才拥有如此恐怖的威能。
也只有他,才能让整个魔界的魔族,闻声而跪。
他察觉到了他们的入侵,并且,用这种方式,发出了最直接、也最冷酷的警告。
渊皇似乎很满意涂山幺幺脸上的神情,他抬起手,指尖在水镜上轻轻一点,那副让幺幺心神俱裂的画面便如涟漪般散去,消失不见。
藏书阁,又恢复了之前的死寂。
“看见了么?”他垂眸看着她,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实,“他们,不过是我花园里的一些虫子。清理他们,甚至不需要我亲自动手,一个念头,就够了。”
涂山幺幺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啊,她怎么忘了。这里是魔界,是他的绝对领域。在这里,他就是天,就是法则。她那些所谓的族人,所谓的青丘精锐,在他眼中,和那些被他随手碾死的魔物,又有什么区别?
她之前所有的哀求、威胁,在此刻看来,都像一个幼稚的笑话。
“现在,”渊皇重新抓起她的手腕,将那根连接着两人的红线展示在她面前,也展示给他自己,“我们该继续了。”
他的目光,落回到自己掌心那片混乱扭曲的黑色纹路上。
“别再被那些无关紧要的虫子,打扰我们的正事。”
他的语气,甚至称得上温和。
可这温和,却比任何严厉的斥责,都让涂山幺幺感到通体冰寒。
他不是在救她的族人。
他只是在清理掉几只扰乱他“宠物”注意力的苍蝇。
他警告的,也不仅仅是涂山月他们。
更是她,涂山幺幺。
他用最直接、最残忍的方式告诉她——看清楚你的处境,你的族人,你的来处,你的所有牵挂,都在我的一念之间。
顺从我,他们能活。
违逆我,他们会死。
而你,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绝望,比刚才更深沉、更彻底的绝望,如同一张无边无际的黑色大网,将涂山幺幺整个人,连同她的神魂,都密不透风地包裹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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