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铸成的门户重重合拢,那最后一声巨响,像是一块墓碑,彻底砸断了涂山幺幺与外界的所有联系。
整个世界,只剩下她,和这片灰蒙蒙的混沌。
石室不大,却空旷得令人心慌。那些流动的“气”无处不在,它们没有温度,却带着一种粗糙的、仿佛砂砾般的质感,摩擦着她的皮肤,钻进她的鼻腔,让她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一把细碎的石子。
神魂像是被浸泡在了一盆扎人的仙人掌汁液里,每一寸都传来密密麻麻的刺痛感。
这就是渊皇的修炼室。
一个连空气都会主动攻击人的地方。
涂山幺幺在原地站了很久,才慢慢地、慢慢地,盘膝坐了下来。
她闭上双眼,试图将那些暴躁的、不听话的混沌之气,引入自己的体内。
这是她唯一能做的事。
“轰!”
就在她主动敞开神识的一刹那,一股远比之前庞大百倍的灰色气流,像找到了宣泄口的洪水,狂暴地冲进了她的灵脉!
“呃……”
涂山幺幺的身体猛地向后一仰,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
那不是灵气,也不是魔气。那是一种最原始、最野蛮的力量。它们在她的灵脉中横冲直撞,像一群脱缰的野牛,肆意践踏着她脆弱的神魂。
疼。
像是要把她的灵魂撕成碎片,再用石磨碾成粉末。
她的小脸瞬间煞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放弃的念头,只出现了一瞬,就被她狠狠地掐灭了。
不能放弃。
她想起了渊皇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
她想起了月长老递还鳞片时,那通红的眼眶。
她想起了那片苍凉的遗迹,和那两个模糊得看不清面容的身影。
她付出了自由,不是为了在这里喊疼的。
涂山幺幺死死咬住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她强迫自己忍受着那非人的折磨,神识却在混乱中,拼命地寻找着那根属于自己的本源红线。
很快,她就“看”到了。
在被灰色洪流冲击得一片狼藉的神识之海中,那根纤细的红线,非但没有受损,反而像一条在风暴里畅游的鱼儿,发出了欢欣的嗡鸣。
那些对于涂山幺幺而言如同酷刑的混沌之气,对于它来说,却是最美味的佳肴。
它贪婪地舒展开来,每一寸都在尽情地吞噬着周围的灰色气流。
涂山幺幺能感觉到,随着混沌之气的涌入,她的红线之力,正在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飞快地壮大。
可她的身体,她的神魂,却在同时走向崩溃的边缘。
她像一个脆弱的竹筒,却被强行灌入了整片江河的水。水涨得越快,竹筒崩裂的速度也越快。
不行,这样下去不行。
渊皇要她做的,不是被动地吸收,而是“凝练出实体”。
她必须掌控这个过程!
剧痛之中,涂山幺幺的脑海里,飞速地闪过《缘法秘典》中的一页。那一页上,没有文字,只有一幅图。
一幅描绘蚕茧如何吐丝,最终织成一匹华美绸缎的图。
她当时不明白,为何讲解缘法根源的秘典里,会有这样一幅凡间的图画。
此刻,她懂了。
混沌,是“茧”。
缘法,是“丝”。
而她,要做那个“织”的过程。
她不能再任由红线像一团海绵一样,被动地吸水。她要像那只春蚕,将吞进去的桑叶,变成一根可以被掌控的、坚韧的丝线!
念头通达的一瞬间,涂山幺幺的神识猛然一凝。
她不再试图去阻挡那股洪流,而是用尽全部的意志,包裹住自己神识之海中的那根本源红线。
“听我的!”
她在心中发出一声呐喊。
那根正在欢快吞噬的红线,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意志,微微一顿。
就是现在!
涂山幺幺的神识,化作两只无形的手,强行抓住了红线吸入的一缕混沌之气。
然后,开始“拧”。
就像拧一根湿透了的麻绳,要将里面所有的杂质和水分,全都拧出去!
“啊——!”
一股比之前更加尖锐、更加集中的剧痛,从神识深处炸开!
如果说之前是全身被针扎,那么现在,就是有人拿着一根烧红的铁钎,狠狠地捅进了她的脑子!
那缕混沌之气,疯狂地反抗着她的意志。它左冲右突,每一次撞击,都让涂山幺幺的神魂剧烈震荡,眼前金星乱冒。
涂山幺幺感觉自己快要昏过去了。
但她没有松手。
她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死死地“拧”着那一缕灰气,神识在剧痛中飞速地消耗,又飞速地被周围的混沌之气补充,然后再消耗……
这是一个无比痛苦的循环。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几个时辰。
“嗡……”
一声极其轻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颤音,从她神识深处的那缕灰气中传出。
它不再反抗了。
那狂暴的、原始的力量,在涂山幺幺不计代价的“拧”动之下,终于被磨平了棱角,变得温顺起来。
紧接着,这缕被驯服的灰气,缓缓地,融入了她的本源红线之中。
那一瞬间,涂山幺幺“看”到,自己那根原本只是能量形态的、带着些许虚幻感的红线,在融入了这缕灰气之后,其中一小段,变得前所未有的凝实。
它不再是单纯的光,而是有了一丝……“质感”。
就像一根真正的、可以被触摸到的丝线。
成功了!
巨大的喜悦,瞬间冲散了神魂深处的疲惫与痛苦。
涂山幺幺几乎要喜极而泣。
她找到了方法!
虽然这个过程,简直就像是在对自己用刑,但她看到了希望。
她没有停下来休息,而是立刻趁热打铁,再次用神识,包裹住新的一缕混沌之气。
一次。
两次。
十次。
百次……
她完全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整个石室里,只有那个小小的身影,在灰蒙蒙的混沌气流中,一次又一次地因为剧痛而颤抖,却又一次又一次地,固执地重复着那个“拧”的动作。
她的小脸,由惨白,变得潮红,再恢复血色。
她的身体,从剧烈的颤抖,到微微的战栗,再到渐渐的平稳。
痛苦,依然存在。
但随着她对这个过程越来越熟练,她开始能从那极致的痛苦中,品尝到一丝丝奇异的“甘甜”。
那是力量增长的甘甜。
每一缕被驯服的混沌之气,在融入红线的同时,都会分出一股极其精纯的、温和的能量,反哺给她的神魂和灵脉。
那些之前被混沌之气冲撞得千疮百孔的灵脉,正在被这股能量一点点地修复,并且变得比以前更加宽阔,更加坚韧。
她的神魂,也像一块被反复捶打的精铁,在一次次的撕裂与重塑中,剔除了杂质,变得越来越凝练,越来越强大。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红线之力,正在发生着脱胎换骨的变化。
如果说以前的红线,是一团松散的棉花,虽然庞大,却一捅就破。
那么现在,她正在做的,就是将这团棉花,纺成线,再拧成一股坚不可摧的绳!
不知过了多久。
涂山幺幺已经完全沉浸在这种痛并快乐着的修炼状态中。
她的周身,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气旋。混沌之气被吸入,经过她体内的转化,再排出的,已经带上了一丝她独有的、属于缘法的秩序气息。
就在她即将完成又一次“拧”动时。
“嗡……”
一声异响,却不是从她的神识之海中传来,而是从她的身外。
涂山幺幺的修炼被打断,她缓缓地睁开双眼。
灰蒙蒙的石室里,一片寂静。
她疑惑地蹙了蹙眉,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可就在下一秒。
“嗡——嗡——”
那声音又响了起来,而且更加清晰。
涂山-幺幺立刻确定了声音的来源。
她低下头,看向自己腰间那个用粗布缝制的、鼓鼓囊囊的“宝贝袋子”。
此刻,那个朴素的袋子,正散发着一阵阵微弱的、却无法忽视的幽暗光芒。
她连忙将袋子解了下来,打开。
袋子里,那枚被渊皇“赏赐”的、漆黑如墨的冥魂珠,正悬浮在半空中,通体散发出一种深邃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黑光。
而更让涂山幺-幺心头一跳的是,冥魂珠的表面,一缕缕极细的、宛如血管般的红色丝线,正在缓缓地浮现、蔓延,最终,竟在珠子的正中央,勾勒出了一个她从未见过的、扭曲而古老的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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