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金门在齐砚生身后无声闭合,指纹锁发出轻微的“咔”声,像是某种生物咬合下颌。他没有回头,目光死死盯住前方——密室深处,寒隼仰面躺在地面,左脸烧伤裂开,血丝顺着颧骨滑落,在脸颊上画出歪斜的纹路。他的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般的嘶鸣,仿佛肺叶正被无形火焰舔舐。
齐砚生脚步未动,右手悄然探向护腕内侧。三根银针无声滑入指缝,被他轻轻弹出,落地时呈三角分布,针尾微震,泛起极淡的青光。空气中有细微的能量扰动,如同水底暗流,正以某种规律共振。他瞳孔一缩,古瞳开启,视野中那股波动轨迹清晰浮现——不是来自寒隼,而是从四壁金属板后渗透而出,模拟人声频率,精准复刻了沈清梧的咳嗽节奏。
是假的。
他缓缓收力,肩背却未放松。这不是陷阱的终点,而是诱饵的开端。
他一步步向前,靴底碾过碎玻璃,发出短促脆响。寒隼的身体猛然一抽,手臂痉挛般抬起,又重重砸回地面。齐砚生停下,右手取出一根特制银针,针身刻有细密沟槽,末端嵌着半粒黑色药丸。这是他用《玄枢九针》残卷推演的“识脉引”,能短暂激活经络记忆,窥见封印痕迹。
针尖轻抵寒隼肩井穴,破皮而入。
古瞳骤亮。
寒隼体内,灵脉如熔岩奔涌,火系能量在奇经八脉中横冲直撞,但走向极其诡异——本该循任督二脉流转的路径,竟被强行撕裂,改道冲向脊柱深处。齐砚生眉头紧锁,继续施压,银针深入三分,触及某处阻滞点。
刹那间,七处暗金印记自寒隼脊柱沿线浮现,排列成北斗之形,正是青囊门失传已久的“七星镇魂钉”烙印。此术唯有宗主级医者可施,用于封印畸变源头,百年来仅存于典籍。
可就在银针触及第三枚印记的瞬间,那印记突然扭曲变形,金色褪去,转为血红,纹路蔓延,竟与寒隼腰间并蒂莲茎上的银丝标记完全吻合。
齐砚生呼吸一滞。
这不是巧合。有人将青囊门禁术与血棘组织的控制符文叠加植入,既压制其暴走,又确保绝对服从。寒隼既是武器,也是囚徒。
他正欲拔针再探,寒隼腰间的青铜锁突然剧烈震动,红绳绷紧,发出即将断裂的细微声响。紧接着,“轰”地一声炸裂,碎片四溅。一张泛黄的照片从中飞出,边缘已被岁月侵蚀,画面中是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站在老槐树下,手里捧着一束野花。
沈清梧。
齐砚生瞳孔剧震,本能伸手去接。就在此刻,寒隼胸膛猛然隆起,一道火浪自伤口喷发,直扑照片而去。他疾退半步,袖摆掠过针阵,三根银针同时跃起,在空中划出弧线,挡在火流之前。
青光与赤焰相撞,爆发出刺耳锐鸣。
照片一角被点燃,火舌迅速吞噬小女孩的右肩,焦黑蔓延至她微笑的脸颊。齐砚生一把抄住残片,指尖触到余温,心口像被针扎了一下。
他低头凝视,目光却猛地锁定照片背面——那里有一行极小的墨迹,几乎被烟熏掩盖:“癸未年五月初七,植莲于东厢。”
那是沈清梧十岁生日当天。
也是他第一次用银针救她性命的日子。
他猛然抬头,看向寒隼。此时对方双眼紧闭,但面部肌肉不断抽搐,喉间滚动着含混不清的音节,像是在挣扎着说出什么。火脉仍在暴动,可齐砚生已看出端倪——这并非单纯的失控,而是封印松动导致的记忆反噬。
他重新逼近,银针再度刺入,这次直指第七枚镇魂钉所在位置。古瞳全力运转,试图追溯能量源头。视野中,火脉深处浮现出一道嵌入骨髓的符号:双蛇缠绕药杵,下方三点血痕,正是他在屠仲谋实验日志边缘见过的血棘编码。
原来如此。
寒隼不是普通的试验品。他是被精心设计的容器,体内同时承载着青囊门的封印术与血棘组织的操控系统。而沈清梧的照片,并非情感寄托,而是启动记忆锚点的钥匙。
他刚要收针,寒隼突然睁眼。
双瞳赤红如燃,没有焦点,只有纯粹的暴虐。他喉咙里挤出一声非人的嘶吼,整个身体腾空而起,火系灵脉自四肢百骸喷发,形成一圈环形烈焰。齐砚生翻身后撤,银针回旋布阵,勉强挡住正面冲击。
可下一瞬,寒隼双手合十,掌心迸出一团炽白火球,直轰头顶通风管道。金属瞬间熔化,露出隐藏其后的监控线路。火花四溅中,一段音频自动播放:
“……朔日将至,共鸣核同步率已达百分之九十一。若无法完成唤醒,启动备用方案——清除所有关联记忆载体。”
声音冰冷机械,却让齐砚生浑身一僵。
记忆载体?
他低头看向手中残破的照片,又望向暴走中的寒隼。一个念头如刀劈入脑海——他们不是要杀死沈清梧,是要抹除她存在于他人记忆中的痕迹。而寒隼,正是那个被植入最深记忆的人。
难怪裴玉容让他独自进来。她不需要战斗,只需要时间,让这场暴走彻底焚毁那段过往。
齐砚生咬牙,左手猛扯护腕,旧疤暴露,青光自瞳孔蔓延至指尖。他抽出最后一根银针,针尾镶嵌的黑色药丸脱落,化作粉尘洒向空中。这是他用沈清梧每月烧退后留下的汗液炼制的“忆息散”,能短暂唤醒被封印的感知。
粉尘落入火场,瞬间燃烧,散发出淡淡的艾草香。
寒隼的动作骤然停滞。
他跪倒在地,双手抱头,发出痛苦的低吼。火焰开始收缩,沿着经络倒灌回体内。齐砚生趁机欺身而上,银针直刺其后颈风府穴,强行打通一处阻塞节点。
古瞳所见,一幕画面浮现:
暴雨夜,孤儿院后墙。一个小男孩蜷缩在铁笼中,浑身插满导管。远处站着两个身影——裴玉容撑伞而立,身旁的男人穿着仁和医院白大褂,右手六指清晰可见。他们面前,放着一支并蒂莲,花茎缠绕银丝。
接着,画面切换——小男孩被带入手术室,齐父的身影出现在灯下,手持银针,神情悲悯。针落七次,男孩痛哭不止,而墙上投影,赫然是沈清梧幼年的影像。
原来……当年救他的,是齐砚生的父亲。
而植入他体内的镇魂针,是以沈清梧的生物信息为引,构筑的精神牢笼。
齐砚生手指微颤,几乎握不住针。
就在这时,寒隼猛然抬头,嘴角咧开,露出森然笑意。他的瞳孔依旧赤红,可语气却异常冷静:“你看到了?我是她的影子……从一开始,就是用来替代她的‘电池’。”
话音未落,他胸口炸开一道裂口,火脉外溢,形成锁链状能量束,直扑齐砚生面门。
齐砚生侧身闪避,银针回挡,却被震得虎口发麻。他尚未站稳,寒隼已欺近身前,左手掐住他咽喉,右手凝聚火焰,直取心口。
千钧一发之际,齐砚生手腕一翻,将最后一根银针插入自己左手旧疤。
鲜血涌出,混合着多年积存的毒素,顺针而下,滴落在地。
“滋——”
血滴接触地面的刹那,竟与残留的忆息散融合,激起一圈青色涟漪。涟漪扩散,触及寒隼脚底,他身形一僵,火焰骤然熄灭。
齐砚生喘息着推开他,踉跄后退,靠墙而立。他知道,这一击只能暂缓,无法根除。
但他也明白了一件事——
要救寒隼,必须打破那个记忆闭环。
而钥匙,不在这里。
他最后看了一眼地上抽搐的寒隼,又望向通风口残存的线路。
信号还在传输。
他转身走向合金门,手掌按上指纹锁。锁芯微微发烫,似乎刚刚有人使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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