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香炉里的沉水香混着晨露的潮气，在雕梁画栋间漫开。
云鹤宗大殿内，七峰长老玄色法袍垂落如渊，下方两列弟子屏息而立，连呼吸都不敢重了——今日这场灵脉听证会，从青冥峰与紫云峰的冲突里烧起来，此刻正滚成一锅热油。
楚昭然当先踏出半步，广袖一振，指尖扣着的羊皮图轴“唰”地展开。
他眉梢挑得极高，眼尾扫过林渊时像淬了冰：“启禀诸位长老，三日前青冥峰弟子巡查灵脉，发现紫云峰擅自改动灵脉走向。 此图是我等连夜绘制的灵脉受损图，“他指节重重叩在图上那团扭曲的墨线，”林渊为夺灵气，竟用邪法截断主脉，引灵入私穴！“
“放屁！”岳震拍案而起，虬结的青筋从脖颈爆到耳后，“我紫云峰守灵脉十年，何时动过主脉半分？ 你青冥峰自己占着上品灵脉还眼馋我们这中品的，当我岳震是泥捏的？“他腰间的铁剑嗡鸣，剑穗上的红珊瑚珠子撞得叮当响。
“岳长老稍安勿躁。”莫问尘抬手虚按，拂尘轻扫过案几，扫得青铜灯树晃了晃，“监察堂自会查明。”他目光转向林渊，“你可有辩驳？” 林渊站在岳震身侧，指腹在袖中摩挲着怀中的兽皮地图，掌心沁出薄汗。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这一局他等了七日，从那日在山谷里逆推灵脉分支时就开始等。
此刻他向前半步，腰杆挺得笔直：“楚师兄说我改了灵脉走向，可有人真正下去看过？” 他从怀中取出一卷泛黄的兽皮，指尖沾了点口水，将地图缓缓展开。
羊皮上的墨线在晨光里泛着暖黄，与楚昭然那幅青黑扭曲的图形成鲜明对比：“这是我用’灵脉通引术‘重新勘测的导引图。 若各位信不过，不妨现在就去实地验证。“
“放肆！”楚昭然冷笑，“灵脉重地岂容你说验就验？”
“我允了。”莫问尘突然开口，目光落在林渊展开的地图上。
他见过太多弟子被利益迷了眼，但这少年的眼睛太干净，像九阳山涧底的寒潭，“监察堂的探灵锥就在偏殿。” 山风卷着林渊的衣摆，一行人往灵脉所在的叠翠谷走。
楚昭然走在最前，靴底碾过碎石发出细碎的声响；苏璃落后两步，指尖轻轻碰了碰腰间的青玉佩，目光在林渊的地图上多停了一瞬；岳震则闷声走在最后，手始终按在剑柄上，活像座随时要炸的火山。
到了谷口，莫问尘取出探灵锥，锥尖淬着荧蓝灵光。
林渊闭目凝神，识海中的青铜古碑突然转动，碑纹泛起幽光——这是推演系统启动的征兆。
他能清晰感知到地下灵脉的走向，像看见无数银线在泥土里穿梭。
“插这三处。”他睁开眼，指尖在地上点出三个位置，“若此处灵眼未动，我甘愿受罚。” 探灵锥刺入第一处时，锥柄突然震颤。
围观弟子倒抽冷气——锥尖竟泛起金芒！
这是灵脉旺盛到极致才会有的异象。
第二处、第三处，锥柄震颤得更剧烈，连地面都微微晃动，有细碎的灵气从石缝中涌出，在半空凝成淡蓝色的雾。
楚昭然的脸白得像浸了水的宣纸。
他盯着探灵锥上的金芒，喉结滚动两下，强撑着冷笑：“这...这定是他用了邪术！”
“楚师兄可知‘灵脉通引术’？” 一道清越女声突然响起。
苏璃步出人群，指尖抚过腰间的青玉佩，那玉佩上的云纹与她发间的青玉簪遥相呼应：“此术载于《云笈七签》卷三十九，本是通过疏导灵脉淤塞来恢复生机。 林师弟改良了引灵阵的节点，非但没破坏灵脉，反而让灵眼更活跃。“
她眼尾微挑，看向楚昭然，”若说有错，倒是我等掌管典籍之人疏忽，没早将此法传开。“ 殿外的风突然大了些，卷起苏璃的衣袖。
莫问尘摩挲着腰间的监察令，目光从楚昭然青白的脸转到林渊平静的眉眼上，忽然笑了：“原来如此。”他转身看向七峰长老，“经监察堂验证，灵脉非但未损，反而更旺。 紫云峰管理有功。“
“至于青冥峰...”他目光扫过楚昭然，“擅闯他峰封地，记大过一次。”
“好！”岳震仰头大笑，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往下掉。
他拍了拍林渊的肩膀，力道大得林渊踉跄半步：“臭小子，回峰请你喝十年陈的桂花酿！”说罢甩袖便走，铁剑在石阶上敲出清脆的响声。
林渊望向苏璃，见她正垂眸整理衣袖，发间的青玉簪在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
他微微颔首，她似有所觉，抬眼时弯了弯嘴角——那笑意极淡，却像春雪初融时的第一缕阳光。
出了大殿，林渊仰头望着铅灰色的天空。
山风卷着松涛声灌进耳朵，他忽然觉得识海中的古碑泛起异样的温热。
他抬手摸了摸眉心，那里有一道极淡的纹路，像被谁用细针轻轻划了道痕。
“这只是开始...”他低声呢喃，声音被风揉碎在空气里，“真正的挑战，还在后面等着我。” 次日清晨，林渊在静室中运转功法。
晨雾透过窗纸漫进来，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忽然，识海中的青铜古碑剧烈震颤，那些原本晦涩的纹路竟开始流动，像有活物在碑面游走——这是他得到古碑以来，从未有过的异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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