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蹲在禁地石崖下，指尖在青苔覆盖的岩石上轻轻一抹。
月光透过树冠漏下，照见他掌心浮起的淡金色纹路——那是古碑昨夜在识海深处推演了七遍才成型的“锁魂钉”符文。
三天前古碑显字“三日之后，血染禁地”时，他正蹲在竹舍案前擦拭采药刀。
刀身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喉结动了动，将案头《云鹤宗禁地志》翻到最后一页。
那上面用朱砂写着：“禁地封印每三十年最弱，结丹大典前夜月隐星沉时，为破封最佳机。”
此刻他的靴底碾过一片枯叶，碎响惊飞了两只夜枭。
林渊抬头望向天际，启明星已隐入云层，子时三刻的梆子声正从山下传来。
他摸了摸腰间的青铜小瓶，里面装着用碑纹改良过的“敛息散”，能将修士气息压得比凡人还淡。
这是他今早特意去丹药房“请教”风无痕时，借讨论“青灵丹火候”之名顺道配的——老丹师当时眯着眼睛看他，指节敲着丹炉说：“小友这手丹道，倒像偷了我藏在第三层丹柜的《九转丹诀》。”
他低眉顺眼赔笑，心里却清楚，碑纹推演过的丹方，连风无痕的藏书都未必比得上。 石缝里突然渗出一丝腥气。
林渊的睫毛颤了颤。
他顺着气味望去，只见百米外的封印石台边缘，一道黑影正猫着腰靠近。
那人身穿云鹤宗外门弟子的青衫，腰间却系着玄霄门特有的墨玉腰牌——韩少阳，前天还在演武场拍着他肩膀说“林师弟的苍松劲又精进了”的韩少阳。
“急急如律令！”韩少阳的声音像被掐住脖子的乌鸦，他抖开手中漆黑符纸，符面浮现出歪扭的妖纹。
林渊瞳孔微缩，那是他在古战场星陨镜里见过的纹路，和噬魂者残魂上的刻痕一模一样。
封印石台剧烈震动，原本覆盖着青苔的裂缝突然绽开，黑红色雾气喷涌而出，夹杂着腐肉般的腥臭味。
林渊闻到这气味，喉间泛起酸意——和母亲临终前伤口溃烂的味道太像了。
他咬了咬舌尖，识海中的古碑轰然作响，一道鎏金符文从碑身剥离，在识海深处旋转成“镇魂·封阵”四个大字。
“该你了。”林渊低声说，指尖在地面划出最后一道引纹。
他站起身时，衣摆扫落了肩头的枯叶，月光下，整座禁地突然亮起淡淡金光，像给石台裹上了层半透明的金纱。
韩少阳猛地转头，腰间的墨玉腰牌“咔”地裂开一道缝。
他脸上的憨厚表情碎成惊恐：“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因为有人总爱把秘密写在脸上。”林渊一步一步走向他，每走一步，脚边就亮起一道金纹。
韩少阳后退时撞在石台上，符纸“啪”地掉在地上。
黑红雾气里传来尖啸，一道半透明的妖影穿透雾气，张牙舞爪扑向林渊——那是只生着三个脑袋的妖狼，脖颈处还挂着半截锁链，链环上刻满云鹤宗的镇妖文。
“玄霄门的妖灵养得不错。”林渊抬手结印，封阵金光突然凝作实质，像张金色大网兜头罩下。
妖狼撞在网上发出刺耳鸣叫，身体迅速虚化，韩少阳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苍雷锁链！”林渊低喝一声。
他右手掐诀，左手按在胸前——那里贴着块用碑纹推演改良过的雷纹符。
青色电弧从他指尖窜出，瞬间缠上韩少阳的手腕。
韩少阳惨叫着摔倒，雷弧在他皮肤上灼出焦痕，却恰好避开了致命部位——这是林渊特意调整过的，他需要活口。
“林渊！”
急促的脚步声从禁地入口传来。
李啸天带着五名执法弟子冲进来，腰间的铁剑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他一眼看见被雷链捆住的韩少阳，又瞥见石台上翻涌的黑雾，浓眉皱成个“川”字：“这是怎么回事？”
“先别动手。”林渊伸手拦住要上前的执法弟子，雷链在他掌心微微发烫。
他盯着韩少阳因疼痛而扭曲的脸，突然笑了：“韩师兄，你说要是我把这雷链的火候再调大三分...你还能守住玄霄门在咱们宗里安插的棋子吗？”
韩少阳的额头沁出冷汗。 林渊能看见他喉结剧烈滚动，识海中的古碑突然泛起微光——这是推演目标心理活动的征兆。
他心念一动，碑纹在识海展开，像摊开一幅织锦，上面清晰映出韩少阳此刻的念头：“不能说，说了玄霄大人会杀我全家...但这雷链的疼，比玄霄大人的毒还难受...”
“你妹妹在玄霄城当杂役，你娘在青牛镇卖药，对吧？”林渊轻声说，“玄霄门的人说，只要你办成这事，就给你娘治肺痨，让你妹妹进内门。 可他们没告诉你，等你用完了，你娘和你妹妹就是下一个被妖灵吞噬的。“ 韩少阳的瞳孔骤然收缩。
林渊乘胜追击，雷链的电弧又窜高了寸许。
韩少阳终于崩溃，哭嚎着说出一串名字：“是刘长老！ 他半年前在苍澜古战场受了伤，后来就总往禁地跑...他说要找什么’补魂玉‘...“
石台上的黑雾突然剧烈翻涌，一声刺耳的尖啸穿透众人耳膜。
林渊抬头望去，黑雾中浮现出半张青灰色人脸，眼窝里蠕动着白色蛆虫——是噬魂者的残魂。
“封阵还差最后一道。”林渊咬了咬牙，掌心按在石台上。
识海中的古碑剧烈震颤，最后一道符文从碑身剥离，顺着他的手臂注入石缝。
金光骤然暴涨，黑雾被生生压回石缝，青灰色人脸发出绝望的嘶吼，最终消散在金光里。 禁地重归寂静。
李啸天走到林渊身边，目光扫过石台上的金纹，又落在他染血的袖口上：“你...到底是谁？” 林渊低头扯下一片衣角，随便擦了擦手上的血。
他望着石缝里逐渐熄灭的金光，忽然想起青冥子说过的话：“那东西，不该出现在这方世界。”
识海中的古碑突然又浮现出一行铭文，笔画比之前更粗重：“真正的封印...才刚刚开始。”
“我只是个想活着的弟子。”林渊抬头时，眼底的光比月光更亮。
他望向禁地深处，那里有座被藤蔓覆盖的老庙，庙门在夜风中吱呀作响。
山风卷着松涛掠过他的发梢，远处传来晨钟——结丹大典的前夜，终于要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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