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柄古朴的长剑,在他颤抖的手中发出一声不甘的嗡鸣。
晨间的寒雾仿佛有了生命,丝丝缕缕地缠上剑锋,带着一股刺骨的阴冷。
下一瞬,楚昭再也无法抑制体内那股横冲直撞的狂暴力量,他身形一晃,踉跄着向前扑去。
“小心!”
林渊的喝声还未落下,楚昭为了稳住身形,下意识地用握剑的手撑向地面。
锋利的剑刃瞬间划破了他的掌心,殷红的血珠滚落,滴在脚下的沙土地上。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几滴鲜血并未渗开,反而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迅速在地面上勾勒出一个扭曲而复杂的微型符文,随即被沙石彻底吸收,仿佛从未出现过。
陈九吓了一跳,刚想上前,却被林渊一把拦住。
林渊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他的双眸中似乎有万千符文在飞速流转。
他一步踏前,并指如剑,口中沉喝一个古朴字节:“承!”
一道无形无质的金色丝线自他指尖弹出,精准无比地探入楚昭的眉心。
刹那间,林渊的识海中风云变幻,无数信息如洪流般涌入,推演瞬间完成。
“是蚀魂宗的‘寄魂咒’!”林渊的声音冷得像冰,“此咒阴毒无比,已侵入你神识三成。若不立刻根除,三日之内,你的神魂便会被彻底吞噬,沦为一具只知杀戮的行尸走肉!”
楚昭的身体剧烈一颤,眼中最后一丝迷茫被惊骇与恐惧取代。
他身为皇子,见识过无数阴谋诡计,却从未想过自己会中如此邪门的诅咒。
“还有救吗?”陈九焦急地问道,这个出身高贵的同伴,此刻在他眼中只是一个即将被夺走性命的可怜人。
林渊没有回答,而是直接从储物戒中取出了那具被他拼合完整的凡骨遗骸。
他神情肃穆,双手飞速掐诀,将遗骨按照北斗七星的方位摆放在地,形成一个玄奥的阵图。
“来不及寻根究底了,只能以血引血,以脉共鸣!”
林渊一把将陈九和尚在震惊中的楚昭拉入阵中,分别立于两个关键的阵眼,“此为‘七影位’阵,唯有我们同源的凡骨血脉产生共鸣,激发出最本源的力量,方能将这外来的邪祟驱逐出去!”
话音未落,他已拔出匕首,毫不犹豫地在自己掌心划开一道血口。
鲜血滴落,正中阵心那块眉心骨之上。
嗡——!
遗骨发出一声轻微的震颤,紧接着,七道模糊的人形虚影在阵图的七个方位上逐一浮现,散发出苍凉而古老的气息。
“楚昭,你的血!”林渊低喝。
楚昭猛然惊醒,他看了一眼林渊掌心的伤口,又看了看自己被剑锋划破的手,眼中的犹豫化为一抹决绝。
他挤压伤口,将自己的鲜血滴入身前的阵眼。
当楚昭的血液融入阵图的瞬间,整个“七影位”阵猛然爆发出剧烈的嗡鸣!
那七道虚影仿佛活了过来,齐齐望向楚昭。
一股温热而磅礴的力量自阵图升腾而起,如浩荡江河般涌入楚昭的四肢百骸。
他体表那些若隐若现的血色符纹,就如同冰雪遇到了烈阳,发出了凄厉的滋滋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消融、退散。
楚昭闷哼一声,只觉一股阴寒至极的气息被强行从神识中剥离,痛苦难当,却又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与此同时,站在另一处阵眼的陈九也感觉到了异样。
他体内的血液仿佛被煮沸了一般,随着阵法的运转而温热奔流,与林渊、楚昭之间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玄妙联系,仿佛他们的心跳都在同一个频率上。
他震惊地低语:“原来……我们真是一条命脉……”
咒印暂时被压制,但林渊知道,这只是治标不治本。
他收起阵法,目光投向了荒岭的更深处,那里云雾缭绕,透着一股亘古的神秘。
“走,去‘落星崖’。”林渊的声音不容置疑,“蚀魂宗的咒印,与百年前那场灾祸脱不了干系。答案,或许就在那里。”
依循着识海中那份残缺星图的指引,三人没有片刻耽搁,一路披荆斩棘,深入到从未有人踏足过的荒岭腹地。
最终,他们在一处巨大的环形山谷前停下了脚步。
谷底中央,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坑,仿佛曾有天外星辰坠落于此。
而在那深坑的边缘,一块漆黑如墨的巨大石碑半埋在沙土之中,碑面粗糙,却布满了无数星屑般的银色斑点,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微光。
不必林渊开口,他肩头的影鳞已悄然浮现,语气中带着一丝罕见的敬畏与悲怆:“这里就是‘落星崖’。此碑乃天外星骸所化,坚不可摧。陆昭大人当年,便是在此立下血誓——”
影鳞的声音仿佛穿越了时空:“骨碎星落,亦不降天!”
八个字,金石掷地,带着一股宁折不弯的滔天傲气,狠狠撞在林渊三人的心头。
林渊走上前,伸出手,缓缓触摸到那冰冷而粗糙的碑面。
就在他指尖接触到石碑的刹那,脑海中那个沉寂已久的金色古碑虚影,轰然一震!
一行灼热的金色大字浮现眼前:“检测到高纯度因果残印,是否启动‘因果回溯·深度模式’?”
“启动。”林渊没有丝毫犹豫,在心中默念。
眼前的世界瞬间破碎成亿万光点,又在下一秒重组。
一幅悲壮的画面如画卷般展开:百年前,同样是在这个星坑中央,意气风发的陆昭傲然而立。
他的身边,是另外六名气息与他同源的凡骨同伴,七人环绕成一个完美的圆环,同时割开掌心,将鲜血洒向脚下的土地,似乎在开启某个通天之钥。
然而,就在仪式即将完成的瞬间,天穹风云色变,一道无法形容其伟岸的恐怖意志降临。
天空裂开一道狰狞的紫色缝隙,一道蕴含着灭世之威的紫霄神雷轰然劈下!
没有惨叫,没有反抗。
雷光过处,除了中央的陆昭被一股力量震飞出去,其余六名凡骨强者,瞬间化为飞灰,连一丝残魂都未能留下。
“不——!”
陆昭披头散发,目眦欲裂,他望着空无一人的四周,又抬头看向那道缓缓闭合的天穹裂隙,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怒吼:“若天不容我凡骨承道,我陆昭,便以我身裂天规!”
他狂笑着,全身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竟是毫不犹豫地自碎了辛苦修来的道基!
磅礴的力量化作最纯粹的生命本源,被他以无上意志强行打入身下的星骸巨碑之中,将最后一丝不灭的命火,彻底封印。
画面戛然而止。
“噗——!”
林渊猛地跪倒在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脸色煞白如纸。
深度回溯的代价,远超他的想象。
但他顾不上擦拭嘴角的血迹,只是死死地握紧拳头,指甲深陷入掌心,一字一顿地说道:“他们……早就试过共承之道了。”
百年前的失败,不是因为他们不够强,而是因为天道不容! 短暂的死寂后,林渊缓缓站起身,抹去嘴角的血迹。
他的眼神中没有了震撼,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坚定。
他翻手取出一枚空白的玉简,以指为笔,灵力为墨,在上面飞速刻录起来。
一个个充满了力量与决心的古字浮现:“共承血契:七凡骨,共承钥,生死同担,命火互照。”
他将玉简递到陈九和楚昭面前,声音沙哑却无比清晰:“百年前,陆昭前辈他们失败了。今日,我们重走此路。这道血契,一旦立下,我们三人的命运便会彻底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们……可愿入契?”
陈九看着玉简上那一行行铁画银钩般的字,沉默了良久。
他想起青竹村,想起惨死的村民,想起婶娘临终前的话。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光亮,他划破掌心,将一滴血重重按在玉简上。
“婶娘教过我,根断了,芽还能活。”他的声音不大,却无比坚定,“以前我只想当那个活下来的芽,但这一次,我想当那截护着新芽的根!”
楚昭看着陈九,又看向林渊,最后目光落在那块见证了百年前悲壮历史的星骸碑上。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仿佛吐出了心中最后一点属于皇室的骄傲与犹豫。
他也划破手掌,将血滴了上去。 “我虽出身皇室,享尽尊荣,却活得不如一个真正的‘人’。”
他自嘲一笑,随即眼神变得锐利如剑,“但从今日起,我楚昭,只为凡骨而战!”
三滴血在玉简上相融,爆发出璀璨的血色光华,冲天而起,瞬间没入那块漆黑的星骸碑中。
石碑剧烈震颤,碑面上那些星屑银斑大亮,仿佛有无数星辰在其中苏醒、流转!
而在遥远得不知多少万里之外的青竹村,那间破旧的老屋里,林渊母亲床头那盏早已油尽灯枯的油灯,在无风的房间中,“噗”的一声,竟自己燃起了一朵豆大的、却异常明亮的橘色灯火。
荒岭之上,血契已成,星碑共鸣。
林渊望着身旁两位气息已然与自己隐隐相连的同伴,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情。
前路纵有万般艰险,天道纵然无情,但这一次,他们不再是独自前行。
三人相视一眼,重重点头,转身准备离开这片见证了旧时代落幕与新时代开启的悲壮之地。
楚昭将那柄陪伴他多年的佩剑重新握在手中,只觉体内那股被咒印带来的阴寒之气,在血契的力量下被彻底涤荡一空,整个人都变得通透起来。
连带着这柄古剑,似乎也在这股新生的力量共鸣下,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吟,剑柄处那繁复的纹路中,一抹幽光悄然隐去,快得如同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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