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九域的天,亮如白昼!
这场由古碑碎片化作的星雨,并非凡人眼中转瞬即逝的流星,而是一场席卷苍生的大道馈赠。
东域边陲,一个正在犁地的老农,身子猛地一震。
他那用了半辈子的犁铧尖上,竟有一点星芒没入,瞬间,一股玄奥的暖流顺着犁把涌入他干枯的经脉。
老农目瞪口呆,只觉脑海中一道模糊的人影正在演练一套拳法,拳风起时,如苍松屹立,风过松涛。
他不由自主地放下犁,双手摆出一个古拙的架势,口中喃喃自语:“松……松风拳?”
南疆密林,一位砍柴的樵夫正奋力挥斧,一道碑纹流光恰好擦过他的斧刃,融入他粗重的呼吸之中。
刹那间,他感觉自己的每一次吐纳,都与周围参天古木的生命律动产生了奇异的共鸣,原本疲惫的身体竟涌现出源源不断的力量。
北地书院,皓首穷经的老儒生,正为一句古籍注解苦思冥想,一枚碎片悄然穿透屋瓦,落在他面前的砚台里。
墨汁微微一荡,一行他从未见过的文字在脑中浮现,瞬间解开了他数十年的困惑,他热泪盈眶,长揖及地:“闻道了!老夫今日,方知闻道!”
启明界内,林渊盘膝而坐,双目紧闭。
他的识海之中,那座无形的推演台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
九域的山川河流,城市村落,尽数化作一幅巨大的立体舆图。
每一道碑纹流光的坠落点,都在图上亮起一个微弱却坚定的光点,宛如夜空中的星辰。
这些光点,便是未来的火种!
一幅前所未有的“火种分布图”在他的识海中缓缓成型,其精密与浩瀚,足以让任何阵法大师为之疯狂。
林渊缓缓睁开眼,眸中神光湛然,他轻声低语,仿佛在对某个遥远的存在诉说:“白芷守的是门,阻挡的是毁灭。而我,点的是灯,播撒的是希望……现在,灯已点亮,是时候让它们,连成一片燎原的火网了。”
他的声音刚落,一旁的苏璃已心领神会。
她素手凌空一指,启明界内那十二根作为基石的律令支柱轰然震动,发出一阵阵穿透虚空的嗡鸣。
这嗡鸣并非杂乱无章,而是蕴含着一种古老的律动,它跨越了空间的阻隔,精准地找到了每一颗散落在九域的“火种”。
“以律为弦,以碑为音,以众生为炉,共振!”苏璃清叱一声,灵力如潮水般涌入律令支柱。
当夜,九域三十六座主城,乃至无数乡野村落,同时出现了不可思议的异象。
无数百姓在睡梦中,都听到了同一首童谣,那歌谣朴素而纯净,仿佛来自血脉最深处的记忆。
他们不自觉地跟着哼唱,梦境中的自己,仿佛回到了无忧无虑的童年。
当天光破晓,人们从沉睡中醒来,惊骇地发现,自己的掌心正中央,竟浮现出一个极其微弱、若隐若现的碑纹烙印,触之温热,充满了奇异的力量。
禁地,藏经阁。
须发皆白的赵无名颤抖着双手,翻开一卷被列为禁忌的古老皮卷。
当他看到其中一页的记载时,浑浊的双眼骤然爆发出精光。
只见那泛黄的纸页上赫然写着:“初代补位者,碎碑传道,薪火入万民之梦,掌心生印,是为天道复苏之兆!”
记载的景象,与今夜发生的一切,分毫不差!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赵无名激动得浑身颤抖,他小心翼翼地,却又毫不犹豫地将这一页撕下,用秘法将其化作一道信息流,悄然传送至启明界。
信息流的末尾,只有八个字,却重如泰山:“火已入脉,天道将醒。”
然而,凡人血脉中燃起的希望之火,也如同黑夜中的火炬,瞬间刺痛了混沌深处最黑暗的眼睛。
无尽的混沌虚空中,一尊被无边黑雾笼罩的伟岸身影——噬魂君,猛地睁开了双眼。
那双眼中没有瞳孔,只有旋转的、吞噬一切的怨毒与疯狂。
他清晰地感觉到,九域那原本被他压制、扭曲的气运结构,正在发生一种他无法理解的剧变。
那是一种从根源上、从最底层凡人身上焕发出的新生力量,正在修复着整个世界的气数。
“蝼蚁……凡骨……竟敢窃取天机!” 噬魂君发出震怒的咆哮,混沌为之翻涌。
他催动体内残存的“逆命之潮”,化作一道席卷天地的黑色风暴,再次朝着启明界汹涌扑来。
但这一次,他没有选择强行攻击那坚固的结界。
风暴在结界外围盘旋,发出一种非人耳所能听闻的诡异音波——心魔音波。
这音波无形无质,却能轻易穿透物理防御,直接侵入生灵的梦境。
于是,刚刚得到馈赠的九域百姓,在第二个夜晚的梦中,那首纯净的童谣被悄然扭曲了。
“跪拜神仙求长生,凡骨岂配问仙名?”
“天道无情视尔等,不如献祭换永生!” 阴冷、绝望、充满诱惑的歌谣,如剧毒般在梦境网络中扩散,试图从根源上污染刚刚萌芽的火种,让凡人从内心深处否定自己,瓦解他们刚刚升起的希望。
“来得好快。”启明界中,林渊的眼神冰冷如铁。
他早已通过推演台察觉到了这股精神污染,但他并未立刻动手清除。
“堵不如疏,防不如导。你想织一张绝望的网,我就借你的网,传我的道!” 林渊心念一动,推演台疯狂运转,将那首被污染的童谣和原始的童谣作为变量,进行了百万次的模拟传播与对抗。
无数音律、节奏、意境的组合在其中生灭,最终,一道闪耀着金色光辉的全新旋律被提炼出来——抗魔谐频!
他将这道谐频融入原本朴素的童谣,重新编曲,为其赋予了镇魂定魄的韵律。
一首全新的歌谣就此诞生——《碑台谣》。
“去,青竹村祖祠,召集百名凡骨标记者,击鼓传唱!”
林渊对陈九下令。
陈九领命,带领着一百名掌心烙印最为清晰的村民,在青竹村那座见证了林渊崛起的祖祠前,架起了大鼓。
“咚!咚!咚!” 鼓声如雷,陈九与百名村民引吭高歌。
那歌声质朴而坚定,充满了对土地的热爱与对未来的憧憬。
这歌声通过与启明界的共鸣,经过推演台的增幅,化作一道道无形的金色音波,如金色的丝线,精准地刺入九域的梦境网络!
金线所过之处,那阴冷的黑色童谣瞬间冰消瓦解。
无数在噩梦中挣扎的百姓,耳边响起了这雄浑而温暖的《碑台谣》。
东域,一位被魔音蛊惑,梦中正要跪地献祭自己灵魂的老妇,忽然听到了这歌声。
她浑身一颤,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下。
那歌声唤醒了她对故土的眷恋,对亲人的不舍。
她猛然从梦中惊醒,只觉一股暖流在体内激荡。
看着屋梁上盘踞着的一道若有若无的魔影,她下意识地,含泪打出了一记梦中所得、稚嫩无比的松风拳!
“砰!” 一声闷响,拳风虽弱,却蕴含着一股至刚至阳的意志。
那道潜伏的魔影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竟被一拳震得粉碎!
当最后一道心魔音波被《碑台谣》净化,整个九域的梦境网络清澈如洗。
就在此刻,启明界的核心,那片虚无的空间中,忽然浮现出全新的碑文。
这碑文非金非石,非刻非写,它是由九域之内,亿万凡人掌心碑纹的烙印,跨越无尽虚空,共同鸣响,投影而成的光之文字!
两行大字,熠熠生辉: “火不在台,在心。”
“门不在天,在行。” 林渊怔怔地看着这两行字,良久,良久。
随后,他仰天大笑,笑声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畅快与明悟。
“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原来推演到最后,不是我教他们如何修行……是他们,是这亿万苍生,用他们的意志与行动,教会了我什么才叫真正的‘道’!”
而在遥远的混沌裂隙边缘,那尊伟岸的黑影,噬魂君,第一次露出了迟疑之色。
他能感觉到,自己释放的心魔污染被一种他无法理解的力量彻底净化,甚至反过来加固了对方的意志。
他俯瞰着那片重新变得气运勃发的世界,低声自语,声音中带着一丝冰冷的困惑。
“这火……烧得不对劲。”
他沉默了。 混沌的死寂再次笼罩了他,但这一次的沉默,不再是高高在上的漠视,而是一种风暴来临前,令人窒息的酝酿。
那双吞噬一切的眼眸深处,一丝真正的、不加掩饰的杀意,正在缓缓凝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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