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死寂无声。只有仪器单调的“嘀嗒”声,像劫后余生的心跳,敲打着凝固的空气。林书研安静地躺着,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如同沉睡在冰层下的精灵。那场强行切断连接的自我保护,耗尽了他最后一丝力气,将他拖入了深不见底的休眠。我紧紧握着他冰凉的手,指尖感受着他微弱的脉搏,像握着一缕随时会消散的风。泪水早已干涸,在脸颊上留下紧绷的痕迹,只剩下心口那片被恐惧和担忧反复灼烧的焦土。
周寻站在窗边,逆着光。他刚结束了一场简短却如同惊雷般的通讯。他没有回头,背脊挺直如标枪,周身散发出的寒意比窗外的冷风更甚。他摊开手掌,掌心焦黑的灼痕触目惊心,那枚深蓝色的硬币安静地躺在他伤痕累累的掌纹里,像一块沉默的墓碑。
“陈明远的位置…锁定了。”周寻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每一个字都像淬火的子弹,冰冷地射入死寂的空气,“在‘蜂巢’核心区…主控枢纽附近。能量风暴的中心。”
他缓缓转过身。阳光勾勒出他紧绷如岩石的侧脸线条,下颌线如同刀刻。那双锐利的眼眸里,此刻翻涌着一种近乎实质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杀意风暴!那风暴的中心,是玉石俱焚的决绝!
“他启动了核心区的应急防御系统。能量场紊乱,强辐射干扰。远程打击…失效。”周寻的声音毫无波澜,却带着千钧的重量,“必须…有人进去!手动关闭主能源!或者…把他揪出来!掐断源头!”
进去?!
“蜂巢”核心?!
能量风暴中心?!
我的心猛地一沉!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喉咙!那地方现在就是一座活火山!一座随时会喷发的、充满致命辐射和未知能量乱流的炼狱!进去?!这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周寻!太危险了!”我失声喊道,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能量风暴!辐射!还有陈明远那个疯子!他手里…他手里肯定还有那种毒药!还有…还有那个金属片!他能控制书研!他能…”
“我知道。”周寻打断我,声音平静得可怕,眼神却锐利如刀锋,直直刺入我惊恐的眼底,“所以…必须快!在他彻底引爆‘蜂巢’之前!在他…再次尝试唤醒书研之前!”他的目光扫过病床上沉睡的林书研,眼神里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沉重的痛惜,随即被更深的决绝覆盖!
“我带队进去。”周寻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A组!跟我走!目标——‘蜂巢’核心!手动关闭主能源!清除目标陈明远!b组!外围封锁!切断所有可能的外泄通道!c组!”他猛地看向我,眼神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托付,“守在这里!守好他们!一步!都不准离开!”
“周寻!”我猛地站起身,心脏狂跳,“你不能去!那里…”
“我必须去!”周寻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咆哮的决绝!他一步跨到我面前,高大的身影带着山岳般的压迫感!那双燃烧着风暴的眼睛死死盯着我,里面翻涌着滔天的怒火和一种…近乎悲壮的孤勇!
“薇薇!听着!”他的声音低沉而急促,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书研现在…是安全的!他的身体本能切断了连接!但陈明远还在里面!那个疯子!他手里掌握着能强行激活书研的东西!他在‘蜂巢’核心!他在玩火!他在试图控制那股力量!一旦他成功!或者…一旦他绝望之下彻底引爆‘蜂巢’!整个清澜!包括书研!包括你!包括所有人!都得陪葬!”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嘶哑和沉重:
“我进去!是唯一的机会!要么…关掉它!要么…宰了那个疯子!把钥匙彻底毁掉!”他猛地抬起手,将那枚深蓝色的硬币,重重地、不容拒绝地拍在我的掌心! 硬币冰冷的触感和周寻掌心灼伤的余温交织在一起,烫得我指尖一颤!
“拿着它!守着书研!如果…如果里面失控!如果…陈明远狗急跳墙!这枚硬币…是书研最后的锚点!也是…最后的防线!明白吗?!”
我死死攥紧那枚冰冷的硬币,尖锐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我看着周寻眼中那决绝的、如同赴死般的火焰,喉咙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用力地、用力地点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才勉强压住那灭顶的恐慌!
周寻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得难以言喻——有嘱托,有信任,有沉重,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诀别。他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地冲向病房门口!厚重的军靴踏在地板上,发出沉闷而决绝的回响!像战鼓擂动!
“周寻!”我嘶声喊道,声音带着哭腔和绝望的挽留!
他的脚步在门口顿住!没有回头!只是极其短暂地停顿了一秒!背脊依旧挺直如松!
“告诉他…”周寻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穿透时空的沉重,“…我答应过他的事…一定做到!”
话音未落!他猛地拉开房门!身影如同离弦之箭!消失在走廊昏暗的光影里!沉重的关门声!如同最后的丧钟!狠狠砸在我的心上!
病房里再次陷入死寂。只有仪器冰冷的“嘀嗒”声,和林书研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呼吸声。我瘫坐在床边,浑身脱力,冷汗浸透了后背。掌心死死攥着那枚硬币,冰凉的金属仿佛带着周寻手掌的余温和灼伤的痛楚,也带着他沉甸甸的、如同山岳般的嘱托!
守着书研!
守住最后的防线!
我低下头,看着林书研沉睡中依旧紧锁的眉头,看着他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巨大的恐惧和无助如同冰冷的潮水,反复冲刷着我的神经。但我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血腥味。不能崩溃!不能倒下!书研需要我!周寻…把命都押上了!我不能辜负!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爬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窗外的天色渐渐暗沉下来,暮色如同浓稠的墨汁,浸染着窗棂。病房里的灯光惨白,将我和书研的影子拉得细长而孤独。
嗡——!
口袋里的通讯器突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震动!不是警报!是加密频道的信息提示!
我猛地掏出通讯器!是周寻发来的!只有一行简短到令人窒息的代码:
“已进入蜂巢。干扰强烈。信号断续。保持静默。”
进去了!
他真的进去了!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巨大的担忧和恐惧几乎要将我吞噬!我死死攥着通讯器,指节发白,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仿佛这样就能穿透厚重的岩层,看到“蜂巢”深处那场无声的、生死一线的搏杀!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通讯器再也没有任何动静。死寂像一张无形的巨网,越收越紧,勒得我几乎无法呼吸。我紧紧握着林书研的手,感受着他微弱的脉搏,像抓住唯一的浮木。那枚硬币硌在掌心,冰冷的触感提醒着我沉重的责任。
突然!
病床上!
林书研的身体!毫无预兆地、极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像被无形的电流扫过!
我猛地一惊!低头看去!
他的睫毛!极其艰难地、如同背负着万钧重担般…颤动了一下! 眼皮下的眼球,似乎…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
紧接着!
他那只被我握着的手!极其微弱地、带着一种近乎痉挛的力道…蜷缩了一下! 反握住了我的手指! 力道微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求生的本能!
“书研?!”我失声惊呼,心脏狂跳!他…他要醒了?!在这种时候?!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深褐色的眼眸,不再像之前那样空洞死寂,也不再充满恐惧的狂澜。里面沉淀着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像跋涉了万水千山后的旅人,也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小心翼翼的茫然。他的目光有些迟缓地聚焦在我脸上,看了好一会儿,才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扯动了一下嘴角。
那是一个极其微弱、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却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击中了我的心房!酸涩和狂喜交织着涌上眼眶!
“你醒了…你醒了…”我声音哽咽,泪水再次决堤,“太好了…太好了…”
他眨了眨眼,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点嘶哑的气音。他微微蹙眉,像是被自己发出的声音困扰。
“别急…别说话…”我连忙拿起水杯,小心地喂他喝了一点水。
他顺从地啜饮着,喉结艰难地滚动。目光缓缓扫过病房,最后落在我紧握着他手的手上,落在那枚深蓝色的硬币上。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茫然、困惑、痛苦…还有一丝…深藏的、不易察觉的…温暖?
“周…周寻呢…”他终于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声音嘶哑破碎。
“他…”我喉咙一哽,强压下翻涌的情绪,“他…去处理一些事情…很快就回来…他让我…守着你…”
林书研看着我,眼神清澈了一些,似乎看穿了我强装的镇定。他沉默了几秒,目光再次落在那枚硬币上。他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试探性的力道,用指尖轻轻碰了碰那枚硬币。 冰凉的触感让他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
“他…会回来吗…”他低声问,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
“会!”我用力点头,声音斩钉截铁,更像是在说服自己,“他答应过你的!他一定会回来!”
林书研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很久,仿佛在确认什么。最终,他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点了点头。他反握住我的手,力道加重了一些,眼神里透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带着疲惫却异常清晰的坚定。
“我…等他…”他嘶哑地说,每一个字都像用尽了全身力气,“…回来。”
(病房里,灯光惨白。沈采薇紧紧握着林书研的手,泪水无声滑落。那枚深蓝色的硬币在两人紧握的掌心间,散发着微弱的冷光。窗外,夜色如墨,吞噬了远方的山峦。而在那深埋地底的“蜂巢”核心,未知的黑暗与致命的能量风暴中,周寻如同孤独的猎手,正踏着死亡的钢丝,走向与恶魔的最终对决。林书研那句“我等他回来”的承诺,如同穿透地狱的微光,在寂静的病房里,在冰冷的地下迷宫深处,无声地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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