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鹰涧的浓烟尚未完全散去,消息已如同长了翅膀般飞回镇北城。
帅府正堂,郭骁捏着那份染着烟火气的军报,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半晌,猛地将案几上的茶盏扫落在地,瓷片四溅!
“混账!谁给他的胆子!私自调兵,擅启边衅!他眼里还有没有军法!还有没有本帅!”咆哮声在堂中回荡,几位心腹将领噤若寒蝉,无人敢在这个时候触其霉头。
军报上清晰写着:参军林惊澜,率小队巡哨,于落鹰涧偶遇鞑靼运粮队,临机决断,设伏击之,斩首二百余,焚毁粮草无算……
“偶遇?巡哨?”郭骁气得发笑,“他林惊澜的巡哨能巡到百里外的落鹰涧?他哪来的小队?慕容婉!定是慕容婉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大将军息怒。”监军曹如意尖细的声音响起,他不知何时已来到堂外,此刻慢悠悠地踱步进来,脸上带着惯有的、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林参军此举,虽有些……孟浪,但终究是打了胜仗,焚了鞑子的粮草,大涨我军威风啊。这消息若是传到京城,陛下闻之,想必也是龙心大悦。”
他这话看似劝解,实则句句戳在郭骁的痛处。郭骁如何不知,这军功是实打实的,他若强行治罪,且不说能否服众,曹如意这关就过不去,这阉人定会借此大做文章,参他一个“妒贤嫉能、压制功臣”。
郭骁深吸几口气,强压下怒火,阴沉着脸道:“曹监军所言……不无道理。然,军法如山,不可废弛!林惊澜私自行动,功过相抵,不予追究,亦不予褒奖!令他即刻率部回城,不得再擅自出击!违令者,斩!”
他想用这种各打五十大板的方式,强行将此事压下,抹杀林惊澜的功劳。
然而,落鹰涧大捷的消息早已在底层士卒中传开。当林惊澜带着队伍,押解着少量俘虏和缴获的战利品(主要是兵器箭矢)返回时,无数士兵挤在道路两旁,目光炽热地看着这支创造了奇迹的小队,看着那个走在队伍最前方、神色平静的玄衣青年。
“林将军!”
“是林将军的队伍!”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顿时引来山呼海啸般的欢呼!这些日子被鞑靼大军压得喘不过气的守军,太需要这样一场胜利来提振士气了!
林惊澜的名字,伴随着“落鹰涧大捷”,如同风一般传遍了镇北城的每一个角落,其声威瞬间盖过了所有将领,直逼郭骁。
曹如意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回到自己住处后,立刻挥毫写就一封密奏,详细描述了落鹰涧之战的前后经过,着重强调了林惊澜的“忠勇果决”与郭骁的“反应迟缓、措置失当”,并暗示林惊澜乃国之栋梁,当予重用。这封密奏,通过他独有的渠道,快马加鞭送往京城。
是夜,慕容婉避开耳目,再次来到废弃砖窑。这里如今已成了“奇兵”们默认的据点。
窑洞内气氛热烈,首战告捷的兴奋还未完全褪去。见到林惊澜和慕容婉进来,众人纷纷起身,目光中充满了崇敬。
“干得漂亮!”慕容婉用力拍了拍林惊澜的肩膀,笑容灿烂,“你们是没看见郭骁那老匹夫当时的脸色,哈哈,比锅底还黑!”
林惊澜微微一笑,示意大家安静。“此战,诸位兄弟用命,打出了我们的威风!但切记,胜不骄,败不馁。郭骁不会善罢甘休,鞑靼吃了亏,也必有报复。真正的硬仗,恐怕还在后面。”
他目光扫过众人:“我们已经亮了相,接下来,郭骁可能会用军令束缚我们,也可能会有更阴险的手段。各部需提高警惕,日常操练不可松懈,同时要更加注意隐蔽。”
“明白!”众人齐声应道。
待其他人散去整备,窑洞内只剩下林惊澜和慕容婉两人。火光跳跃,映照着两人的脸庞。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慕容婉收敛了笑容,轻声问道。
林惊澜看着跳动的火焰,眼神深邃:“郭骁想压,是压不住的。经此一役,我们在军中已有根基。接下来,一是继续练兵,保持锋芒;二是……”他顿了顿,“我们需要更多的‘自己人’。郭骁麾下,并非铁板一块。”
慕容婉点头:“俺明白。有些老兄弟,对郭骁早有不满,只是敢怒不敢言。或许……可以试着接触。”
“此事需万分谨慎。”林惊澜叮嘱,“宁缺毋滥。”
“放心,俺晓得轻重。”慕容婉看着他被火光勾勒出的坚毅轮廓,心中微微一动,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愫在悄然滋长。她忽然觉得,这冰冷的边关,因为眼前这个人,似乎也变得不那么难熬了。
而与此同时,帅府内的郭骁,正对着地图,脸色阴沉地筹划着。他不能容忍林惊澜继续坐大,必须想办法,要么将其彻底掌控,要么……让其消失在这北疆的风沙之中。
落鹰涧的一把火,点燃的不只是鞑靼的粮草,更是镇北城内早已积郁的矛盾。暗流,因此变得更加汹涌澎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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