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太保的加封，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块巨石，在京城官场激起层层涟漪。林惊澜并未因此志得意满，反而愈发谨言慎行。他深知，皇帝此举既是酬功，亦是制衡，将他这柄刚刚淬炼完成的利刃，悬于二皇子及其党羽头顶，令其不敢妄动。
他依制入宫谢恩，应对得体，在皇帝面前只谈江南民生漕运，对朝堂争斗及二皇子之事，点到即止，充分展现了一位能臣干吏的本分，这反而更得圣心。
与此同时，三法司对永嘉侯、方敬尧一案的会审，在皇帝的密切关注下，进展迅速。铁证如山，又有林惊澜提供的详实人证物证，永嘉侯、方敬尧及其核心党羽的罪状很快便被坐实。最终，永嘉侯被夺爵抄家，判秋后处决；方敬尧及数名罪大恶极者一同问斩；其余涉案官员或流放或革职，牵连甚广。二皇子虽因“失察”被皇帝申饬，罚俸一年，并责令其在府中读书思过，但终究未被直接牵连，保全了根基。
此案尘埃落定，林惊澜的威望达到新的高度，朝野皆知，这位年轻的镇国公已是圣眷正隆，势不可挡。
然而，正如柳如烟那夜所言，二皇子及其残余势力并未坐以待毙。明面上的争斗暂歇，暗地里的交锋却愈发激烈。
这日，林惊澜正在太子太保衙署翻阅北疆军务文书——这是他新职务分管范畴之一。慕容婉一身便装，悄然入内。
“国公，北疆有变。”慕容婉神色凝重，递上一封密信，“我们安排在鞑靼王庭的暗线回报，鞑靼新汗王巴特尔，近日频频召集各部酋长，秣马厉兵，似有大规模南侵的迹象。更值得注意的是，我们的人发现，有中原使者秘密出入王庭，虽伪装成商队，但其首领身形气质，极似二皇子府上的首席幕僚，文先生！”
林惊澜目光一凝，迅速展开密信细看。信中详细记录了鞑靼各部调动情况，以及那支“商队”的行程与可疑之处。他放下信纸，指尖轻叩桌面，眼中寒光闪烁：“好一个二殿下！江南阴谋败露，竟想引外寇以自重，甚至不惜勾结鞑靼，妄图搅乱北疆，转移视线，甚至……借刀杀人！”
若北疆战事一起，朝廷必然倚重武将。二皇子若能借此机会，安插亲信，掌控部分兵权，或是在战乱中寻机对林惊澜不利，确是一步险棋，却也可能是他扭转劣势的关键。
“此事非同小可。”林惊澜沉声道，“必须立刻禀明陛下。但空口无凭，仅凭暗线情报，难以取信，反而可能被反咬一口，说他构陷皇子。”
他沉吟片刻，对慕容婉道：“你亲自挑选一批绝对可靠的北疆老弟兄，扮作商队或流民，潜入鞑靼控制区，务必拿到文先生与鞑靼贵族接触的确凿证据！同时，传讯北疆‘惊澜商号’据点，密切关注边市动向，尤其是铁器、粮草、药材等军需物资的异常流动。”
“是！”慕容婉领命，眼中闪过一丝战意。北疆是她的旧战场，对此地有着特殊的感情。
慕容婉离去后，林惊澜又召来了柳如烟。
“加大对二皇子府，尤其是其与北地往来人员、信件的监控。想办法弄清楚，他们与鞑靼勾结的具体条件是什么，是许诺割地，还是提供情报，或是其他。”林惊澜吩咐道。
柳如烟点头：“明白。另外，我们安插在兵部的人发现，二皇子的人最近正在积极活动，试图推举威远伯曹雄出任即将出缺的宣府镇总兵一职。曹雄此人是永嘉侯旧部，与二皇子关系匪浅。”
“宣府镇……”林惊澜目光一凛，那是直面鞑靼的前沿重镇之一，“绝不能让此等心怀叵测之人掌控边镇兵权！此事我自有主张。”
处理完这些紧急事务，已是黄昏。林惊澜回到府中，径直去了书房。他需要仔细权衡，如何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挫败二皇子这招毒计。
夜色渐深，书房内灯烛明亮。林惊澜正对着北疆舆图沉思，一阵熟悉的、带着淡淡药香的微风拂过，澹台明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边。
“还在为北疆之事烦忧？”她柔声问道，将一杯参茶放在他手边。
林惊澜揉了揉眉心，将慕容婉带来的消息和自己的担忧告诉了她。
澹台明月聆听完毕，纤细的指尖轻轻点在北疆舆图上的一片区域，那里标注着几处前朝遗留的古祭坛遗迹：“惊澜，你可记得我曾说过，二皇子在京城亦可能布置了小型的滋养自身气运的阵法？”
林惊澜点头：“方敬尧招供时曾隐晦提及。”
“我近日暗中探查京城地脉，发现其气运流转，确实有几处不自然的节点，隐隐指向皇宫和二皇子府方向。”澹台明月美眸中闪过一丝睿智的光芒，“而北疆苦寒，地脉贫瘠，若要在那里行‘逆转’之事，难度极大，并非布设邪阵的良选。”
她顿了顿，语气转为肯定：“依我看，二皇子勾结鞑靼，其主要目的，恐怕并非布阵，而是实实在在的军事冒险与权力争夺！他想利用外患，来重新攫取朝堂主动权，甚至……在乱中谋取更大的利益！那个文先生，或许并非去协助布阵，而是去洽谈具体的合作条件，甚至可能携带了某些……承诺或定金。”
林惊澜闻言，豁然开朗！当局者迷，他一直围绕着邪阵思考，却忘了二皇子首先是一个争夺皇位的政治家！引外寇搅乱局势，趁机揽权，这才是更符合其行为逻辑的解释！
“明月，你真是我的女诸葛！”林惊澜心中阴霾一扫而空，忍不住握住她的手，眼中满是赞赏与庆幸。得此贤内助，实乃天幸。
澹台明月嫣然一笑，反握住他的手：“既知彼之目的，便可对症下药。他欲引外患，你便安定边疆；他欲揽兵权，你便荐贤任能，挫其图谋。”
“正是此理！”林惊澜思路清晰起来，“当务之急，一是拿到其勾结鞑靼的铁证，二是阻止曹雄出任宣府总兵，三是……向陛下陈明北疆危局，并举荐可靠将领提前布防！”
他心中已有了几个人选，皆是他在兵部查阅卷宗时留意到的，忠于朝廷、能力出众且与二皇子无涉的边军将领。
心中大定，林惊澜看着灯下美人如玉的容颜，心中柔情涌动。他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低头嗅着她发间独特的异香，低声道：“明月，幸而有你。”
澹台明月依偎在他怀中，感受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唇角微扬，闭目享受这片刻的宁静与温情。她知道，前方的风雨不会停歇，但只要与他并肩，她便无所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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