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云那句“很多。带刀。”如同冰水泼入滚油,瞬间在房间里炸开。
刚刚因黑伯的忠诚而升起的些许暖意,顷刻间被一股凛冽的寒意取代。秦战瞳孔骤缩,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撞击胸腔的沉闷声响。二牛猛地抓起了靠在墙边的长戈,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猴子迅速吹熄了桌上的油灯,房间顿时陷入一片昏暗,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天光,勾勒出几人紧绷的轮廓。赵老蔫更是吓得浑身一抖,险些瘫软在地,被黑伯一把扶住。
“多少人?什么位置?”秦战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耳语,目光锐利地投向门缝外的黑暗。
荆云的身影在昏暗中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只有那双眼睛反射着微光,如同潜伏的猎豹。“不少于二十。前后门皆有,巷口也有人影。不是驿馆守卫。” 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但语速比平时稍快,“他们在等信号。”
等信号?等什么信号?是等他们放松警惕,还是等某个特定的时机,比如……夜深人息之时?
一股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般从院墙外渗透进来,缠绕在每个人的脖颈上。对方这是图穷匕见了!软禁不成,利诱失败,便要直接动用最黑暗、最血腥的手段——灭口!只要他们这几个人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这驿馆之中,所谓的“泥模”、“炼铁”,所谓的“边关悍卒”,都将成为过去,所有的功劳和秘密,都将被轻易抹去,或者被他人顶替!
“妈的!跟他们拼了!”二牛低吼一声,眼睛因为愤怒和恐惧布满了血丝,“想弄死俺们,也得崩掉他们几颗牙!”
“拼?怎么拼?”猴子脸色苍白,但头脑还在飞速运转,“外面至少二十个带刀的好手,我们才几个人?还有老有小!”他看了一眼瑟瑟发抖的赵老蔫和年纪已大的黑伯。
黑伯紧紧攥着刚才那个锦囊,仿佛那是唯一的武器,他嘶哑道:“他们是冲着我们所有人来的!一个都不会放过!”
秦战的大脑在飞速运转。硬拼,绝对是死路一条。这驿馆看似安全,此刻却成了困死他们的囚笼。求援?驿馆的守卫恐怕早已被调开或者买通,否则对方不可能如此明目张胆地调动这么多人靠近。指望不上!
唯一的生路,似乎只有……
他的目光投向荆云。
荆云似乎读懂了他的眼神,微微颔首,声音冰冷:“我能带你走。” 他的意思是,凭借他的身手,有把握在混乱中护着秦战一人杀出重围。但其他人……
秦战立刻摇头,斩钉截铁:“不行!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他不可能抛下这些跟随他、信任他,从边关一路走到这里的兄弟。
房间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外面的夜色似乎更加浓重了,连远处隐约的梆子声都消失了,只剩下风吹过屋檐发出的、如同呜咽般的细微声响。那种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压迫得人几乎要疯狂。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息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汗水,从秦战的额角滑落,沿着脸颊的轮廓,滴落在他紧握的拳头上,带来一丝冰凉的触感。他能听到二牛粗重的喘息,听到赵老蔫牙齿打颤的咯咯声,听到自己心脏如同擂鼓般狂跳。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等待中,院墙外,突然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无比清晰的——夜枭啼叫!
“咕喵——”
声音凄厉,划破夜空。
来了!
几乎在夜枭叫声响起的同一瞬间,数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翻过院墙,落地时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们身着紧身黑衣,黑布蒙面,只露出一双双在黑暗中闪烁着凶光的眼睛,手中握着的是制式不一的短刃和长剑,在微弱的星光下泛着幽冷的寒芒。
没有呼喊,没有警告,只有最直接的、带着死亡气息的扑杀!
“动手!”秦战低吼一声,猛地将身前的木案掀翻,挡在身前。几乎同时,他抓起手边一个沉重的陶罐,朝着最先冲进来的一个黑影狠狠砸去!
“砰!”陶罐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格外刺耳。那黑影显然没料到屋内人反应如此之快,被碎片和里面的冷水泼了一身,动作微微一滞。
就是这瞬间的停滞!
如同一直蛰伏在阴影中的毒蛇,荆云动了!他的身影快得几乎拉出一道残影,没有选择正门,而是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贴着墙壁滑出窗外,融入更深的黑暗。他的目标,不是正面迎敌,而是隐藏在暗处的指挥者,或者……制造混乱!
“保护头儿!”二牛狂吼一声,如同被激怒的蛮熊,挥舞着长戈,不管不顾地朝着门口堵去!长戈在狭窄的门廊内施展不开,但他凭借一股蛮力,硬是暂时挡住了两名试图冲进来的黑衣人!
猴子则捡起地上碎裂的陶片,以及任何能拿到手的东西,朝着窗外和门口投掷,试图干扰敌人的视线和行动。黑伯将吓傻了的赵老蔫推到房间最里面的角落,自己则捡起一根顶门杠,双手紧握,花白的头发在黑暗中因激动而微微颤抖,挡在赵老蔫身前。
厮杀,在瞬间爆发!
金属碰撞的刺耳声响,利器划破血肉的闷响,压抑的怒吼和受伤的闷哼,瞬间充斥了整个院落和房间!血腥味,混合着被打翻的灯油味、尘土味,迅速弥漫开来。
秦战手中没有像样的兵器,只有那把黑伯打造的短刀。他凭借前世散打的记忆和这具身体在边关磨练出的反应,险之又险地避开一名黑衣人直刺胸口的剑锋,反手一刀划向对方的手臂!短刀远不如对方的剑长,他必须近身搏杀!
“嗤啦!”布帛撕裂,伴随着一声痛哼。那黑衣人手臂被划开一道口子,鲜血涌出。但对方显然也是经验丰富的杀手,受伤并未退缩,反而更加凶狠地扑上,剑光如毒蛇吐信,招招不离秦战的要害!
另一边,二牛凭借长戈的长度和一股不要命的狠劲,暂时挡住了门口,但他身上已经添了几道伤口,鲜血染红了粗麻衣服。猴子投掷的杂物只能起到骚扰作用,一名黑衣人轻易格开飞来的陶片,狞笑着朝他扑来!
形势危急到了极点!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院落外,突然传来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那声音充满了惊恐和痛苦,绝非秦战等人发出!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
惨叫声来自不同的方向,似乎是在院墙之外,甚至是在更远的巷口!
正在围攻秦战和二牛的黑衣人动作不由得一缓,眼神中流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怎么回事?外面发生了什么?
就在他们分神的这一刹那!
一道黑影如同陨石般从院墙外砸入院落,落地时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竟是一名黑衣杀手的尸体!他的喉咙被利刃切开,鲜血还在汩汩涌出,双眼圆睁,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
与此同时,驿馆外的街道上,突然亮起了火把!不是一支,而是数十支!跳跃的火光将驿馆周围照得一片通明,同时也映照出了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穿着各式服装却手持利刃的杀手们惊惶的脸!
一个冰冷而威严的声音,如同惊雷般在夜空下炸响:
“王令在此!胆敢袭击驿馆者,格杀勿论!”
是王令史的声音!
紧接着,是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和弓弦拉动的嗡鸣声!那是训练有素的军队才能发出的声音!
院内的黑衣杀手们彻底慌了!他们接到的命令是速战速决,清理掉驿馆内的目标,根本没想到会引来大队官兵,而且是手持王令的官兵!
“撤!”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剩下的黑衣人再无战意,如同受惊的兔子般,试图翻越院墙逃离。
但已经晚了。
墙外传来了更密集的兵刃交击声和惨叫声。显然,王令史带来的军队,已经将外面试图接应和望风的杀手也一并包围、剿杀!
院子里的战斗,在官兵冲进来的瞬间就结束了。负隅顽抗的黑衣人被当场格杀,试图逃跑的也被弓箭射落。浓郁的血腥气,几乎让人作呕。
秦战拄着短刀,半跪在地上,剧烈地喘息着,汗水混合着不知是谁溅上的血迹,糊满了他的脸。二牛身上挂彩多处,靠着门框大口喘气。猴子扶着吓得几乎虚脱的黑伯和赵老蔫。每个人都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带着劫后余生的恍惚。
王令史在一队黑甲武士的簇拥下,迈步走进了这个如同被血洗过的小院。他依旧穿着那身玄色深衣,面容在跳动的火把光芒下,显得格外冷峻。他的目光扫过院内的尸体,掠过秦战等人狼狈的模样,最后落在地上那个被荆云扔进来的杀手尸体上,眼神微微一动。
“清理现场,查验尸首。”他淡淡地吩咐了一句,然后看向秦战,“秦工师,受惊了。”
秦战艰难地站起身,感觉全身的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他拱手,声音因脱力和后怕而有些沙哑:“多谢……王令史救命之恩。”
王令史摆了摆手,目光深邃:“奉命行事而已。王上,一直关注着这里。” 他这句话,意味深长。
就在这时,荆云的身影如同幽灵般,再次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秦战身侧的阴影里,他的灰布衣上沾染了几点深色的血迹,但气息平稳,仿佛刚才外面那场血腥的剿杀与他无关。他对着秦战,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秦战心中明了,外面杀手指挥系统的突然崩溃,以及那几声关键位置的惨叫,恐怕都是荆云的杰作。是他,在黑暗中为王令史的军队打开了缺口,或者至少,创造了最佳的进攻时机。
王令史的目光在荆云身上停留了一瞬,没有多问,转而道:“此地已不安全,尔等随我移居他处。”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明日,王上将会在偏殿召见于你。”
明日!
终于来了!
这突如其来的召见,与刚刚经历的生死刺杀,形成了无比强烈的对比。仿佛在无尽的黑暗深渊旁,突然投下了一道刺目的光柱。
秦战深吸了一口带着浓重血腥味的空气,强行压下身体的颤抖和心中的波澜,沉声道:“卑职遵命。”
他抬头,望向咸阳宫的方向。那里的灯火,在血与火的映衬下,似乎变得更加明亮,也更加……深不可测。
(第四十五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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