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坳,这座被遗忘的废弃窑洞群,在符坚龙旗竖起后的短短数日内,悄然变成了一个喧嚣而充满生机的“心脏”。残破的龙旗在窑洞口最高的土堆上猎猎作响,迎风招展的玄色龙纹,如同黑夜中的灯塔,穿透了北地郡的寒风与绝望,召唤着四散的忠魂。
窦冲的命令被不折不扣地执行着。以王老七、李麻子为首的十几名精干老兵,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黑石坳周围的沟壑、山林和荒村之中。他们带着符坚“未死”、在“黑石坳”竖起龙旗、号召“忠勇之士勤王”的简短口信,以及窦冲亲笔写下的、盖有私印(暂时无法用玉玺)的檄文抄件,化整为零,渗透向四面八方。
效果是立竿见影的,却也伴随着巨大的风险和复杂的局面。
每一天,都有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身影,如同归巢的倦鸟,循着龙旗的方向,跌跌撞撞地出现在黑石坳外围的警戒线前。他们中有被打散的氐族骑兵,有失去建制的汉人步卒,有被慕容鲜卑驱赶、无处可去的羌人、丁零人溃兵,甚至还有一些拖家带口、不堪叛军和流寇袭扰,前来寻求庇护的关中流民。他们大多带着伤,眼神中充满了迷茫、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看到希望后的激动与狂热。
“看!是陛下的龙旗!天王真的还活着!”
“符坚未死!大秦不灭!兄弟们有救了!”
“杀回去!找慕容垂那狗贼报仇!”
类似的低语和压抑的欢呼,在黑石坳的各个角落响起。窦冲和影狼忙得脚不沾地,既要甄别来投人员的身份(严防慕容垂的奸细混入),又要登记造册、分配简陋的住所(清理出来的窑洞或搭建的窝棚)、发放有限的口粮(主要是搜刮和缴获的少量粟米、干饼,以及越来越难采集的野菜草根),还要将尚有战斗力的人员迅速编入队伍,恢复基本的建制。
短短七日,黑石坳聚集的人数已从最初的三百余残兵,暴增至近八百人!虽然其中能披甲持械、具备战斗力的青壮男子不过五百余,但这股力量的凝聚,本身就是一个奇迹,是符坚威望和“大秦”这面旗帜在乱世中强大号召力的明证!
然而,表面的壮大之下,暗流汹涌。
最大的隐患,来自于一个叫郝晷的人。
郝晷原是前秦北地郡的一个戍堡尉官,手下有百余号人马。淝水惨败消息传来,他所在的戍堡人心惶惶。慕容垂起兵后,曾派人招降,许以高官厚禄。郝晷当时并未立刻投靠,但也未旗帜鲜明地抵抗,而是带着手下百余人马和部分粮草辎重,躲进了附近的深山里观望风色。窦冲派出的斥候找到了他,传达了符坚在黑石坳竖起龙旗的消息。郝晷权衡再三,最终决定带部下来投。
郝晷的到来,带来了急需的百余套相对完整的皮甲、几十匹战马、一批兵器和最重要的——几车粮食!这对缺衣少食的黑石坳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窦冲大喜,亲自出迎,给予了郝晷较高的礼遇,将其部众编为一个独立的“戍卫营”,由郝晷继续统领。
但符坚躺在窑洞深处的简易床榻上(用干燥茅草和毛毡铺成),通过影狼每日的详细汇报,敏锐地察觉到了郝晷带来的潜在威胁。
此人年约四十,面皮白净,留着三缕短须,眼神闪烁,说话滴水不漏,极擅察言观色。他对窦冲毕恭毕敬,口称“将军”,对符坚更是表现得无比忠顺,每日都请求觐见问安(被窦冲以陛下重伤静养为由婉拒)。然而,他带来的那百余部众,却隐隐以他马首是瞻,与其他收拢来的溃兵泾渭分明。更关键的是,郝晷在私下场合,曾多次“不经意”地流露出对当前局势的悲观看法。
“唉,慕容垂拥兵数万,兵强马壮,如日中天…我等困守这荒山坳,兵不过数百,粮草匮乏…陛下龙体又…唉,前途堪忧啊…”
“窦将军忠勇可嘉,只是…独木难支啊…”
“听说姚苌那厮也在西边收拢羌人,势力不小…这关中,怕是真要变天了…”
这些看似忧心忡忡的“牢骚”,如同毒菌,在部分新投靠、军心尚未稳固的士兵中悄然传播,带来了一股消极和恐慌的情绪。
“主上,郝晷此人,首鼠两端,其心难测。”影狼在深夜向符坚汇报时,语气冰冷,“他带来的粮食,只肯交出小半,美其名曰‘以备不时之需’。其营中兵卒,对我们派去的联络官也多有戒备。”
符坚靠在茅草堆上,左肩的伤口在窦冲每日用烈酒清洗和更换干净布条(条件所限,无法做到真正无菌)的照料下,溃烂已被遏制,高烧退去,但依旧虚弱疼痛。然而,他的眼神却锐利如鹰,闪烁着洞悉人心的光芒。
“郝晷…非忠臣…”符坚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冷静,“他来…是投机…见风使舵…若慕容垂大军压境…他必是…内乱之源!”他结合历史知识(乱世中此类墙头草比比皆是)和郝晷的言行,迅速做出了精准判断。这种人,比明面上的敌人更危险!
“影狼…”符坚示意影狼靠近,低声吩咐了几句。影狼眼中寒光一闪,默默点头。
次日,窦冲按照符坚的指示,召集所有屯长以上军官(包括郝晷)在最大的窑洞内“议事”。窑洞中央燃着篝火,符坚被影狼搀扶着,裹着厚厚的毛毡,半坐半靠在特意铺了兽皮的土台上。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嘴唇干裂,但眼神却异常明亮,扫视着下方肃立的军官们,带着一种不怒自威的帝王气度。这是符坚伤后第一次公开露面!
军官们(尤其是新投靠的)看到符坚真容,无不激动振奋,纷纷抱拳行礼:“参见陛下!陛下万安!”
符坚微微颔首,示意众人免礼。他的目光看似随意,却在郝晷身上停留了稍长一瞬。郝晷连忙低下头,做出一副恭敬惶恐状,但符坚捕捉到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惊疑和不安。
“诸卿…辛苦了…”符坚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朕遭奸贼慕容垂暗算流落至此,幸赖窦将军及诸卿忠勇方能苟延残喘重立龙旗。”
他停顿了一下,喘息片刻,目光扫过众人,语气陡然转厉,带着一股金戈铁马的杀伐之气:“然!叛贼未诛!山河破碎!关中父老仍在水火!此非苟安之时!”
他猛地提高声音,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在众人心上:“慕容垂!豺狼之性!忘恩负义!姚苌!羌奴鼠辈!包藏祸心!此二獠!乃朕必杀之贼!亦是我大秦死敌!”
窑洞内一片死寂,只有篝火噼啪作响。符坚的杀气如同实质,弥漫开来。新投靠的军官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帝王之怒震慑,连呼吸都屏住了。郝晷更是身体微不可查地一颤,头埋得更低。
符坚的目光如同利剑,再次扫过郝晷,声音冰寒刺骨:“值此…危难之际!凡我…大秦将士!当同心戮力!共赴国难!若有…心怀二志!动摇军心!通敌叛国者…” 他停顿了一下,窑洞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杀!无!赦!”
“——夷!三!族!”
最后六个字,如同九幽寒冰,带着尸山血海的恐怖威压!符坚的眼神,在这一刻,不再是一个重伤的帝王,而是一个从地狱归来的复仇杀神!融合了穿越者历史洞察和符坚帝王威严的杀意,让所有人心胆俱寒!
窦冲立刻单膝跪地,抱拳怒吼:“末将遵旨!誓死追随陛下!诛杀叛逆!绝无二心!” 声震窑洞!
“誓死追随陛下!诛杀叛逆!绝无二心!” 其他军官,包括郝晷在内,都被这气势所慑,慌忙跟着跪倒,齐声高呼,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符坚微微点头,脸上的杀意如同潮水般退去,换上了一丝疲惫却宽和的神色:“诸卿忠勇,朕心甚慰都起来吧。” 他看向窦冲,“窦卿军务由你统筹 粮秣甲械伤患皆需用心。”
“末将领旨!” 窦冲大声应道。
这次短暂的“议事”,如同一场无声的惊雷。符坚的露面,宣告了他的存在和意志。那番杀气腾腾的警告,更是精准地敲打在了郝晷等潜在动摇者的心坎上。会议结束后,郝晷营中那些消极的议论声几乎一夜之间消失无踪。郝晷本人更是变得异常“积极”,主动交出了大部分囤积的粮食,并派手下参与各项防御工事的建设,不敢有丝毫怠慢。符坚用一次精准的“亮剑”,暂时压制住了内部的暗流。
然而,外部的风暴,来得比预想的更快、更猛!
就在议事后的第三天清晨,天刚蒙蒙亮,负责外围警戒的游骑(窦冲精心挑选的老兵)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回黑石坳,带来了一个令人窒息的消息:
“报——!将军!陛下!西南方向!发现大队骑兵!打着‘燕’字旗号!人数…至少五百骑!全是精甲!正朝黑石坳疾驰而来!距离…不足二十里了!”
“燕”字旗!慕容垂的追兵!
整个黑石坳瞬间被紧张的气氛笼罩!新兵们面露惊恐,老兵们则握紧了武器,眼中燃烧着仇恨的火焰。窦冲脸色铁青,立刻下令:“吹号!示警!所有能动的人!按预定部署!进入防御位置!快!” 凄厉的牛角号声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影狼如同一道影子,瞬间出现在符坚的窑洞口,低声道:“主上,慕容垂的先锋到了,五百精骑,来者不善。”
窑洞内,符坚在影狼的搀扶下,已经艰难地披上了一件相对干净的皮甲(窦冲贡献的)。剧烈的动作牵动着伤口,带来阵阵刺痛,但他的眼神却异常冷静,甚至带着一丝早有所料的锐利。慕容垂的搜捕网,终于还是罩过来了!
“扶朕上了望台。” 符坚沉声道。他必须亲自观察敌情,掌控战局!
在影狼和两名亲卫的搀扶护卫下,符坚登上了黑石坳入口附近一处相对平缓、视野开阔的高坡——这里被窦冲紧急搭建了一个简陋的木制了望台。站在台上,凛冽的寒风扑面而来,符坚裹紧了毛毡,举目向西南方向望去。
远处的地平线上,烟尘滚滚!一条由骑兵组成的黑色洪流,正如同贴着地面席卷而来的乌云,带着毁灭性的气势,朝着黑石坳的方向狂飙突进!“燕”字大旗在队伍前方猎猎招展,刺眼夺目!马蹄践踏大地的隆隆声,即使隔着这么远,也隐隐传来,如同死神的战鼓!五百精骑!清一色的高头大马,披着统一的黑灰色札甲,马刀雪亮,长槊如林!这是一支武装到牙齿、杀气腾腾的精锐!绝非普通的游骑哨探!
领兵之将,身形剽悍,骑着一匹异常神骏的乌骓马,手持一杆丈八长的点钢槊,在队伍前列格外醒目。窦冲站在符坚身边,脸色凝重地低声道:“陛下,是慕容垂麾下的悍将——慕容麟!慕容垂的庶子!勇猛好斗,阴险狡诈,嗜杀成性!他亲自来了!”
慕容麟!符坚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历史资料:慕容垂的得力鹰犬,性格残暴,历史上曾多次屠城…
黑石坳的防御,此刻显得无比单薄。窦冲这几日虽竭尽全力,依托废弃窑洞和天然沟壑,布置了一些简单的拒马(削尖的木桩)、陷马坑,并用碎石泥土在几个关键隘口堆砌了低矮的胸墙。但时间仓促,工事极其简陋。己方能投入战斗的兵力,满打满算不到五百人(包含郝晷的百余人),其中骑兵只有窦冲带来的不足百骑,其余多为步兵,装备更是五花八门,皮甲为主,铁甲寥寥无几。无论是兵力、装备、机动力还是士气(新兵居多),都处于绝对劣势!
“将军!贼兵势大!硬拼…恐难抵挡!” 一名军官看着越来越近的燕军铁骑,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郝晷也凑了过来,脸色发白,眼神闪烁不定,低声道:“窦将军,陛下…是否…暂避锋芒?留得青山在…”
窦冲怒目圆睁,刚要呵斥,却被符坚抬手制止了。
符坚的目光死死盯着远处汹涌而来的黑色铁流,大脑却在飞速运转!硬拼?死路一条!撤退?黑石坳是好不容易建立的据点,一旦放弃,人心涣散,前功尽弃!而且带着伤员和辎重,根本跑不过骑兵!必须打!而且要打痛他们!打出气势!才能震慑慕容垂,赢得喘息之机!
如何打?符坚的目光扫过黑石坳入口狭窄的地形、两侧陡峭的土坡、以及那些被伪装过的陷马坑和拒马…一个大胆而冒险的计划,在他心中迅速成型!
“窦冲…听令!” 符坚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末将在!” 窦冲精神一振。
“命你率所有骑兵埋伏于东侧沟壑之后!待敌陷于入口混乱听号令从侧翼突击!只冲一次!无论战果,即刻退回!” 这是符坚手中唯一能进行机动打击的力量,必须用在刀刃上!
“末将领命!” 窦冲眼中燃起战意。
“郝晷!” 符坚的目光转向脸色发白的郝晷。
“末…末将在!” 郝晷一个激灵。
“命你率本部戍卫营守正面第一道胸墙!务必死守!一步不退!” 符坚的声音冰冷如铁,“若敢后退半步军法处置!” 这是将最危险的位置交给了郝晷,既是考验,也是将他彻底绑上战车的阳谋!他若敢退,符坚正好借机除之!
郝晷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但迎着符坚那冰冷刺骨、仿佛能看透他灵魂的目光,他不敢有丝毫犹豫,咬牙抱拳:“末将…遵命!誓死…守住阵地!”
“其余步卒分守两侧土坡!弓弩手居前!滚木礌石准备!听王老七号令!” 符坚看向那位刀疤老兵。王老七眼中爆发出狂热的光芒,重重捶胸:“陛下放心!老七这条命,就钉在这坡上了!”
“影狼…” 符坚最后看向身边的影子。
“属下在。”
“护好号旗随朕在此!” 符坚指着了望台上那面临时竖起的、代表他所在位置的玄色令旗。他要坐镇中枢,亲眼看着这场生死之战!他的存在,就是最大的士气支柱!
命令迅速下达。整个黑石坳如同一个精密的战争机器,在死亡威胁下高速运转起来。士兵们按照部署,紧张而有序地进入各自的防御位置。郝晷带着他那百余名手下,面色灰败地跑向入口处那道低矮单薄的胸墙,看着远处越来越近、气势汹汹的燕军铁骑,不少人腿肚子都在打颤。
窦冲则带着不足百骑的精锐(包括他自己的老部下和部分挑选出的善骑者),悄无声息地牵马隐入了黑石坳东侧一条被枯草灌木覆盖的深沟之后,如同潜伏的猛虎。
符坚站在了望台上,寒风卷起他额前的乱发。伤口在皮甲的束缚下隐隐作痛,但他的脊背挺得笔直,目光如同磐石般坚定。他望着慕容麟那越来越清晰的、带着残忍狞笑的脸庞,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慕容垂…这是你送来的第一份“厚礼”朕收下了!就用你养子的血来祭朕的重生之旗!
“轰隆隆——!”
马蹄声如同滚雷,震得地面都在颤抖!五百燕军精骑,在慕容麟的狂笑声中,如同一股势不可挡的钢铁洪流,丝毫没有减速的迹象,直扑黑石坳入口!在他们看来,眼前这个荒山坳里的残兵据点,只需一个冲锋,便能彻底踏平!
“放箭!!” 当燕军骑兵冲入射程之内,王老七如同受伤野狼般的嘶吼声,在黑石坳上空炸响!
“咻咻咻——!”
早已在两侧土坡上张弓搭箭的百余名弓弩手(装备着简陋的猎弓和少量强弩),将复仇的箭矢如同泼水般射向冲锋的骑兵!箭雨稀疏,力道也因训练不足和装备简陋而参差不齐,但居高临下,依旧给冲锋的燕军造成了一定的混乱和伤亡。数匹战马中箭悲鸣倒地,将背上的骑士狠狠甩飞!
“雕虫小技!” 慕容麟狂笑一声,挥舞点钢槊拨打箭矢,毫发无伤,“儿郎们!冲进去!杀光秦狗!活捉符坚者,赏千金!封千户侯!”
重赏刺激下,燕军骑兵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冲锋速度更快!眼看就要撞上入口处那道低矮的胸墙!
守在胸墙后的郝晷部众,看着如同泰山压顶般冲来的铁骑洪流,不少人已经吓得面无人色,几乎要丢下武器逃跑!
“稳住!!” 郝晷自己也脸色惨白,但他知道,后退就是死路一条!他拔出佩刀,声嘶力竭地咆哮,“放拒马!!”
事先布置在胸墙前十几步的简易拒马(削尖的木桩用绳索捆扎)被士兵们奋力推倒!但这些拒马过于简陋,在高速冲锋的骑兵面前,如同纸糊的一般!
“轰!咔嚓!”
前排的燕军骑兵凭借战马的冲力和精良的甲胄,硬生生撞开了拒马!木屑纷飞!然而,就在他们冲破拒马,准备跃过胸墙,大砍大杀之时——
“噗通!噗通!啊——!”
接二连三的惨叫声响起!冲在最前面的十几骑燕军,连人带马猛地陷了下去!摔进了被浮土和枯草巧妙掩盖的陷马坑中!坑底插着削尖的木刺!顿时人仰马翻,惨嚎连连!后面的骑兵收势不及,又撞上了前面的倒毙人马,顿时乱成一团!冲锋的势头为之一滞!
“就是现在!!” 了望台上的符坚,眼中精光爆射!猛地挥手下令!
影狼立刻挥动了手中的玄色令旗!
“呜——呜——!”
两短一长的号角声,在黑石坳东侧骤然响起!
“杀——!!!”
如同平地惊雷!窦冲一马当先,怒吼着从东侧沟壑中跃马杀出!他身后,不足百骑的秦军骑兵,如同出闸的猛虎,爆发出惊人的气势,狠狠地撞向了因陷马坑而陷入混乱的燕军骑兵阵型的侧翼!
这一下,如同烧红的铁钎捅进了牛油!燕军骑兵的注意力完全被正面的胸墙和陷马坑吸引,侧翼毫无防备!窦冲身先士卒,手中长矛如同毒龙出海,瞬间洞穿了一名燕军百夫长的胸膛!他身后的骑兵们也红着眼睛,挥舞着马刀长矛,如同虎入羊群,疯狂砍杀!
侧翼遇袭!阵型大乱!慕容麟惊怒交加:“稳住!后队转向!给我挡住他们!” 他挥舞点钢槊,试图组织反击。
然而,符坚的命令是“只冲一次”!窦冲牢记在心!他率领骑兵如同旋风般在燕军混乱的侧翼犁出一道血路,砍翻数十名敌人,搅得天翻地覆后,毫不恋战!当慕容麟调集的后队骑兵刚刚转向,准备合围时——
“撤!” 窦冲一声暴喝,拨转马头,带着骑兵如同潮水般迅速脱离接触,沿着预定的路线,头也不回地撤回了黑石坳东侧的沟壑之后,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地狼藉和惊魂未定的燕军骑兵!
“混蛋!!” 慕容麟气得七窍生烟!他精心组织的冲锋,先是被箭雨袭扰,又被陷马坑阻滞,最后竟被一支人数远少于己方的骑兵从侧翼狠狠捅了一刀,损失惨重(初步估计伤亡近百骑),而对方却毫发无损地溜了!简直是奇耻大辱!
更让他憋屈的是,正面的那道低矮胸墙,此刻在郝晷的严令(或者说符坚军令的死亡威胁)下,那些原本战战兢兢的守军,竟然爆发出了惊人的韧性!弓箭、石块、甚至削尖的木棍,从胸墙后雨点般砸向混乱的燕军!虽然杀伤有限,却如同牛皮糖一样,死死地黏住了他们!
“将军!秦狗狡诈!地形不利!不如…” 一名副将看着己方混乱的阵型和不断倒下的士兵,忍不住劝道。
“闭嘴!” 慕容麟暴怒地打断他,双目赤红,“给我攻!踏平这破山坳!我要把符坚碎尸万段!” 他无法接受失败,尤其对手是一群“残兵败将”!他挥舞点钢槊,亲自率领亲卫,再次向胸墙发起了猛攻!
战斗瞬间进入白热化!燕军凭借人数和装备优势,如同潮水般冲击着秦军单薄的防线。郝晷的戍卫营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伤亡开始出现。两侧土坡上,王老七指挥的弓弩手和步卒也拼命向下投掷石块、射箭,阻滞燕军的后续梯队。
了望台上,符坚的脸色凝重。他看到了郝晷部众的伤亡,也看到了燕军不顾一切的疯狂。他必须给慕容麟一个更大的“惊喜”,才能彻底打掉他的气焰!
“影狼…” 符坚的目光投向了黑石坳深处,几个被特意清理出来、堆满了干燥茅草和枯枝的废弃窑洞口。“…点火!”
影狼立刻再次挥动令旗!
早已等候在指定位置的士兵,看到令旗信号,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火把扔进了那几个堆满引火物的窑洞口!
“轰!呼呼呼——!”
干燥的茅草和枯枝瞬间被点燃!火借风势,疯狂蔓延!几个窑洞口猛地喷吐出数条巨大的、翻滚着浓烟的火龙!浓烟滚滚,直冲云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
这突如其来的“大火”,瞬间震撼了整个战场!
正在猛攻胸墙的慕容麟和他的燕军骑兵,被身后冲天而起的火光和浓烟吓了一跳!他们下意识地回头望去,只见黑石坳深处火光熊熊,浓烟蔽日,仿佛整个山坳都被点燃了!
“怎么回事?!”
“秦狗放火烧山了?!”
“粮草辎重还在后面!”
恐慌的情绪如同瘟疫般在燕军士兵中蔓延!他们不知道这火势有多大,是否会蔓延过来烧到自己?更担心被截断后路!
“将军!后方火起!恐有埋伏!” 副将惊慌地喊道。
慕容麟也惊疑不定地看着那冲天的火光和浓烟。他无法判断这火是意外还是秦军的计策?但浓烟滚滚、火光冲天的景象,加上刚才侧翼遇袭的阴影,让他心中警铃大作!
“该死!” 慕容麟看着依旧在胸墙后死战不退的秦军(郝晷此刻也是杀红了眼,知道退就是死),又看看后方越来越大的“火势”和开始动摇的军心,一股巨大的憋屈和愤怒几乎让他吐血!他精心准备的雷霆一击,竟然被一群残兵用陷阱、突袭和疑兵之计,硬生生地挫败了!
“撤!!” 慕容麟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充满了不甘和暴怒,“全军后撤五里!整顿兵马!待查清虚实,再作计较!” 他不敢赌!符坚的“狡诈”远超他的预料!
“铛铛铛!” 燕军后撤的金锣声响起。如同潮水般涌来的燕军,又如潮水般退了下去,留下了一地尸体、伤兵和倒毙的战马。
胸墙后,伤痕累累的郝晷和他幸存的部众,看着如潮退去的敌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守住了?!短暂的死寂后,爆发出劫后余生的狂喜和虚脱的欢呼!
两侧土坡上,王老七等人也发出了震天的欢呼!
窦冲带着骑兵从沟壑中再次现身,看着退去的燕军和坳内的“大火”(实际只烧了几个空窑洞,火势已被控制),脸上充满了对符坚的敬佩!
了望台上,符坚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了一丝,左肩的剧痛再次袭来,让他微微晃了一下,被影狼及时扶住。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看着退去的燕军,看着坳内士气大振的士兵,看着那面在硝烟和火光中依旧飘扬的龙旗,嘴角终于勾起了一丝冰冷的、却充满力量的笑意。
第一战!黑石坳!守住了!
用智慧!用鲜血!用不屈的意志!
慕容垂的第一次致命试探,被成功挫败!
大秦的锋芒,在这片荒凉的土地上,第一次,闪耀出令人心悸的寒光!
然而,符坚的目光越过退去的烟尘,望向更远的西方和南方。慕容麟只是先锋,慕容垂的主力必在后方。姚苌的阴影,依旧如同乌云般笼罩…符融的下落,更是如同悬在心头的利剑…
砺锋黑石,只是开始。更残酷的风暴,已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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