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天际,那支悍勇的骑兵如同一柄烧红的利刃,顽强地试图刺穿慕容永军团厚重的阵列。烟尘滚滚,杀声透过遥远距离传来,已变得模糊不清,却像磁石般牢牢吸住了战场上所有幸存者的心神。那面在烟尘中若隐若现的吕字帅旗,是深渊中唯一可见的星光,微弱,却承载着所有人最后的生机。
然而,近在咫尺的死亡威胁并未因此有丝毫减缓。慕容冲的疯狂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数彻底激发,他不再保留任何预备队,将最后的力量也全部压上,嘶吼着要求必须在西方变故彻底影响战局前,碾碎长安!西燕军的攻势达到了前所未有的 intensity,如同拍击礁石的狂涛,一浪高过一浪,不惜代价,不顾伤亡。
长安西墙,彻底化作了血肉磨坊。
每一寸垛口都在反复易手。秦军士兵伤亡殆尽,民夫、胥役、甚至轻伤员都捡起阵亡者的兵器,嚎叫着扑上去,用身体阻挡敌人登城。战斗已毫无章法,变成了最原始、最野蛮的缠斗和撕咬。城墙根下,尸体堆积得几乎与墙垛齐平,后续的燕军甚至可以直接踏着尸山向上冲锋!
窦冲浑身是血,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甲胄破碎,左臂不自然地垂下,显然已经脱臼或骨折,但他依旧用右手挥舞着一柄卷刃的横刀,如同疯虎般在城头来回冲杀,哪里最危急,他就出现在哪里,嘶哑的吼声从未停歇,成为这段城墙不倒的精神支柱。
苻晖的一千死士早已投入战斗,伤亡过半,他本人也负伤多处,却越战越狂,仿佛一头感受不到痛楚的野兽,牢牢钉在一段几度濒临失守的城墙段。
苻坚的宫卫也损失惨重,不断收缩防线,紧紧护卫着他们的皇帝。苻坚自己,太阿剑早已砍出了无数缺口,手臂酸麻得几乎失去知觉,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肺部的灼痛。他的现代灵魂早已麻木,只是凭借着帝王的意志和求生的本能机械地挥剑、格挡。
“陛下!不能再等了!”一名浑身浴血、头盔都不知道掉到哪里去的将领扑到苻坚面前,声音带着哭腔和最后的决绝,“西门…西门快守不住了!末将愿率剩下兄弟,护着您和太子,从东门或北门突围!或许…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突围?在慕容冲全军压上,四面合围的情况下,突围无异于自杀,只会死得更快更惨。
苻坚猛地摇头,目光却死死盯着西方。那支吕光的先锋骑兵,似乎…似乎真的在慕容永的军阵中撕开了一道狭窄的缺口!虽然很快就有更多的燕军涌上去填补,但那一闪而逝的通道,如同黑暗中裂开的一丝缝隙!
机会!或许是唯一的机会!
“不!”苻坚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疯狂,“不是突围!是接应!”
他猛地抓住身边一名传令官的衣襟,几乎是用吼的:“去!告诉苻晖!让他集合所有还能动的骑兵!立刻!马上!到西门内集结!告诉他,门一开,就给朕往西冲!往吕光的方向冲!不惜一切代价,接应他们进来!”
传令官连滚爬下城楼。
“窦冲!”苻坚又看向不远处血战的身影。
窦冲闻声,一刀劈翻眼前的敌人,踉跄着靠过来。
“还能…撑多久?”苻坚盯着他血红的眼睛。
窦冲咧嘴,露出被血染红的牙齿,笑容狰狞可怖:“陛下…一刻钟!最多一刻钟!这墙…就要塌了!”
一刻钟!生与死的一刻钟!
“好!”苻坚眼中闪过极致疯狂的光芒,“就给朕撑住这一刻钟!然后…打开西门!”
“打开西门?!”窦冲和周围所有听到的将领都惊呆了。在敌军如潮水般攻城时打开城门?这简直是自寻死路!
“对!打开西门!”苻坚几乎是在咆哮,“放苻晖出去!也…放慕容冲进来!”
他猛地指向城内:“在门洞后!给朕堆满引火之物!窦冲,你带最后的人,给朕守住门洞两侧的城墙和甬道!只要苻晖冲出去,只要燕军敢涌进来,就给朕放火!把这门洞变成他们的火葬场!”
置之死地而后生!开门揖盗,同时烈火焚城!用城门和可能的城内巷战作为最后的缓冲和陷阱,为苻晖的出击和可能的接应争取那渺茫的机会!
这是一个疯子才能想出的计划!但在此刻,这却是唯一可能抓住那丝西方希望的计划!
窦冲瞬间明白了苻坚的意图,他没有丝毫犹豫,重重点头:“末将遵命!必让燕狗在火海中偿命!”他转身,吼叫着开始部署这最后的死亡陷阱。
命令在血与火中飞速传递。残存的守军爆发出最后的勇气,开始进行绝望的反扑,不是为了击退敌人,仅仅是为了将攻城敌军的主力尽可能吸引、牵制在城墙一段,为西门那疯狂的计划创造一丝条件。
苻晖收到了命令。他看着身边仅存的三四百名同样伤痕累累的骑兵,看着他们眼中混合着恐惧、疲惫和最后狂热的复杂眼神,他猛地举起卷刃的战刀:“兄弟们!怕不怕死?!”
“不怕!!”残存的骑兵发出嘶哑的吼声。
“好!跟着我!冲出去!要么接应援军,光复长安!要么…马革裹尸,壮烈千秋!开城门!”
沉重的、内部已经被撞得变形的长安西门,在一片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和双方惊愕的目光中,竟然缓缓地、吱呀作响地从内部打开了!
城外正疯狂撞击城门的西燕士兵愣住了,随即爆发出狂喜的嚎叫,以为守军终于崩溃,放弃了抵抗!
“城门开了!杀进去!!”
“活捉苻坚!!”
如同决堤的洪水,最前方的西燕步兵发出兴奋的狂吼,争先恐后地向着洞开的城门涌去!
然而,就在这洪流的前端刚刚涌入幽深的门洞时——
“大秦!万胜!”
一声炸雷般的怒吼从门内响起!
苻晖一马当先,如同离弦之箭,带着三四百名决死的骑兵,对着涌入的敌军洪流,发起了反冲锋!
钢铁洪流与血肉之躯猛烈对撞!刹那间,人仰马翻,骨断筋折!苻晖和他的死士们,用身体和战马作为武器,硬生生在涌入的敌军人群中撕开了一条短暂的血路!他们不顾两侧砍来的刀枪,不顾射来的箭矢,眼中只有前方那混乱的战场和西方那缕希望之光,拼命地向外冲杀!
“放箭!掩护平原公!”城墙上,窦冲声嘶力竭地命令着最后几十名还有箭矢的弓箭手,向着苻晖冲锋方向的两侧敌军倾泻着微不足道的箭雨。
就在苻晖的队伍大部分冲出城门,与城外敌军绞杀在一起,而更多西燕军疯狂涌入城门洞的瞬间——
“点火!!”
窦冲发出了最后的怒吼!
早已埋伏在城门甬道两侧屋顶、街垒后的士兵,用最后的气力将火把投向了堆满门洞的柴薪、火油甚至拆下的门窗家具!
轰!!!
冲天烈焰瞬间腾起,如同巨兽的血盆大口,猛地吞噬了整个城门甬道!灼热的气浪将附近的所有人都掀飞出去!
刚刚涌入城门洞的数百名西燕军士卒,甚至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几声,就被熊熊烈火吞噬,化作翻滚的火人,发出凄厉绝望的哀嚎,瞬间将城门通道变成了一座惨不忍睹的炼狱!
后续涌来的西燕军被这突如其来的人间地狱景象惊呆了,骇然止步,攻势为之一窒!
冲天的火光不仅暂时阻断了敌军的涌入,更如同一支巨大的烽火,照亮了血色黄昏,也映亮了西方那一片混乱的战场!
冲出城外的苻晖回头看了一眼那吞噬了无数生命的烈焰之门,发出一声不知道是悲愤还是决绝的怒吼,带着残余的骑兵,头也不回地向着西方那支仍在浴血奋战的吕光先锋骑兵的方向,决死冲去!
城头上,苻坚看着儿子消失在乱军之中的背影,看着眼前燃烧的城门,看着城外依旧无边无际的敌军,看着西方那似乎又近了一些的烟尘…
他拄着满是缺口的太阿剑,剧烈地喘息着。
决死之门已开。
接下来,是涅盘重生,还是彻底焚灭?
答案,不在长安,而在西方那片被血与火染红的旷野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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