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州的天空,乌云低沉得仿佛触手可及,闷雷在云层深处滚动,却迟迟不肯落下那倾盆之水。这种天地间的压抑,完美映射着地面上两大帝国主力之间一触即发的死寂。
飞狐陉,秦军中枢大帐。
苻坚屏退了左右,独自立于那巨大的沙盘之前。帐内烛火通明,将沙盘上山川河流的细微起伏照得清晰可见,那密密麻麻代表军队的小旗,仿佛凝聚着数十万人的生死与国运的走向。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沙盘边缘,目光深邃,早已超越了眼前的地理模型,投向了更宏大的战略层面。
“拓跋珪…终究是急了。”他心中冷然。连日来,苻晖、张蚝按照他的方略,以精锐对散兵,连续吃掉了好几股魏军较大的掠袭部队,手段酷烈,斩首悬颅,极大地打击了魏军游骑的气焰,也迫使拓跋珪不得不收缩兵力。沙盘上,代表魏军活动范围的黑色区域正在明显缩小、凝聚。
“收缩是好事,也是坏事。”苻坚思维飞速运转,“好在其对并州腹地的破坏减弱,民心稍安,我之后勤压力稍减。坏在…其主力聚集,抱成一团,若想一口吃掉,崩碎的可能是我自己的牙。”
他的现代军事知识告诉他,集中优势兵力歼敌有生力量是王道,但面对数量依旧庞大、且困兽犹斗的敌军,强攻的代价他无法承受。他在等待,等待一个契机,一个能让拓跋珪自己露出破绽,或者外部条件发生变化的契机。
“天气…”他抬眼,仿佛能穿透帐幔,感受到外界那令人窒息的闷热。“暴雨将至。暴雨之后,道路泥泞,骑兵机动受限,利于守而不利于攻…或许,可资利用?”
另一个念头浮现:“拓跋珪内部…压力应该快到极限了。分赃不均,伤亡惨重,归心似箭…是否需要再添一把火?派死士潜入散播谣言?或设法联络那些怨气最大的部落?”
他的思维在战略、战术、后勤、心理各个层面跳跃,计算着每一种可能性和风险。这是一种孤独的权衡,巨大的压力足以压垮常人,但他眼中却闪烁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兴奋。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这或许正是他穿越至此的意义所在。
“报——”帐外亲卫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太子殿下六百里加急军报!”
苻坚眉头微蹙,这个时候,洛阳来的急报?他接过密封的铜管,取出绢书,快速浏览。内容是汇报政务日常,措辞恭谨,但字里行间,隐约透露出朝中某些老臣对前线久战不决的担忧.
与飞狐陉的冷静计算不同,北魏汗帐内,正弥漫着一种濒临爆炸的狂躁气息。
拓跋珪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受伤猛兽,双目赤红,喘着粗气。脚下,是一名刚刚被他一刀劈死的部落小帅的尸体,鲜血染红了华丽的地毯。帐内其他首领噤若寒蝉,面色惨白。
“废物!都是废物!”拓跋珪的咆哮声震得帐顶的灰尘簌簌落下,“几千勇士!就被秦狗像杀羊一样宰了!你们的勇气呢?被长生天收回去了吗?!”
死亡的恐惧和失败的预感,如同毒藤般缠绕着他的心脏,让他变得越发多疑和暴戾。他不再信任任何人,觉得所有失败都是因为部下无能、怯战,甚至暗中通敌!
“苻坚…苻坚…”他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个名字,恨意滔天,但在这恨意之下,是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日益滋长的恐惧。那个人甚至还没有亲自发动攻击,只是稳坐后方,调兵遣将,就让他损兵折将,进退维谷。
“不能再等了!”他猛地看向众人,眼神疯狂,“秦军援兵新至,立足未稳,又分兵四处!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集结所有兵力!明日拂晓,全军出击,直扑飞狐陉!我要和苻坚决一死战!”
此言一出,帐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这个疯狂的计划惊呆了。放弃营垒,主动去进攻占据地利、以逸待劳的秦军主力?这无异于自杀!
“大单于三思!”一位年长的酋长鼓起勇气劝阻,“秦军壁垒森严,地势险要,强攻恐…”
“唰!”刀光一闪,那位酋长的人头已然落地,脸上还带着惊愕的表情。拓跋珪持刀而立,刀尖滴血,面目狰狞如修罗:“还有谁想抗命?!”
绝对的恐怖压制了一切异议。首领们颤抖着低下头,不敢再言。
拓跋珪看着臣服的下属,心中却没有任何快意,只有更深的空虚和冰冷。他知道这是在赌博,赌上一切!但他已经没有退路,收缩是慢性死亡,内部崩溃在即,唯有孤注一掷,或许还能在绝境中拼出一线生机!
“去准备!”他嘶哑地吼道,“明日,不胜则死!”
汗帐外的天空,终于划过一道刺目的闪电,紧随其后的是一声震耳欲聋的霹雳!暴雨,终于要来了。
就在北地即将迎来惊天碰撞之时,南方,刘裕抓住了苻朗战略收缩、注意力被北方牢牢吸引的天赐良机,果断出手!
他的目标并非苻朗重兵布防的江北或太湖以北区域,而是转向了更南方的——闽越一带的广袤山区!这里散布着众多未被有效管辖的百越部落(山越),以及一些名义上依附东晋、实则自治的豪强洞主。
“苻朗无暇南顾,此乃天赐良机,拓土增民,正当时也!”刘裕对麾下将领道,“此地虽僻远,然山林密布,可躲藏生息;土地肥沃,可屯田积谷;越人悍勇,可募为兵卒!得此之地,我大宋方有真正纵深!”
他以大将檀道济为主帅,辅以数名熟悉南方地形、善于山地作战的将领,率两万精锐,兵分数路,沿武夷山脉东麓和南岭北麓,发动了大规模的南征。
战事并非一帆风顺。山越部落依托复杂地形顽强抵抗,瘴疠之气也让北来的宋军士卒病倒无数。然而,宋军装备精良,组织严密,战术灵活,更采取“剿抚并用”的策略:对于拼死抵抗的部落,以雷霆手段毁灭;对于表示臣服的,则给予盐铁、布帛,甚至许以官职,将其纳入统治体系。
一时间,南方群山之中,烽火四起。一个个山寨被攻破,一批批山越部民或被征服,或被迫南迁。宋军的控制区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南、向西扩展。虽然过程艰苦残酷,损失不小,但刘裕确实在短时间内,获得了大片新的土地和人口资源,实力得到了实实在在的增强。
消息传回钱塘,刘裕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真正舒展的笑容。这是他打破困局的第一步!然而,他并未被胜利冲昏头脑,严令檀道济:“稳扎稳打,消化为主,勿要贪功冒进!重点经营闽江、赣江流域,修建城寨,屯田练兵!”
他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真正的挑战,永远在北方。他一边向南拓展,一边依旧死死盯着北方,等待着北方那场注定要震惊天下的大战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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