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坚的东巡仪仗并未过分铺张,但帝王的威仪依旧如山岳般沉重。精锐的禁军甲士开道,龙纛招展,在初冬的寒风中,沿着驰道快速向邺城进发。随行在御辇之侧的,除了几位重臣,便是那位身着暗绣狼纹锦袍、面色冷峻的绣衣都尉——影狼。他沉默寡言,目光却如鹰隼般扫视着沿途的一切,仿佛能洞穿所有伪装。
皇帝离京,洛阳这台庞大的战争机器并未停止运转。紫宸殿内,老将军毛当坐镇统筹,这位历经风雨的老将经验丰富,处事沉稳。而具体执行则交给了精明干练的尚书郎郭质。
毛当主掌大局,确保各州郡征发的兵员、物资按时按量汇向指定地点;郭质则负责繁琐的调度核算,处理无数文书账目。二人配合默契,苻坚制定的南征时间表被严格执行,未有半分延误。
苻坚虽不在洛阳,但他通过加密的信使通道,仍能每日收到来自毛当和郭质的简报,以及对重大事务的请示。帝国的神经中枢,依然牢牢掌握在他的手中。只是,所有人的心头都萦绕着一个疑问:陛下为何在此时突然东巡邺城?
邺城早已净水泼街,黄土垫道,文武百官及宗亲勋贵在苻晖的率领下,出城十里,跪迎圣驾。
长乐公苻丕跪在队伍的最前方,头深深低下,不敢抬起。他穿着亲王礼服,身体却在微微发抖,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恐惧。他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聚焦在他身上,尤其是那道来自御辇方向、冰冷而极具穿透力的目光——来自他的父皇。
苻坚的御驾并未停留,径直入城,直抵邺宫。
简单的接见仪式后,苻坚并未休息,立刻于邺宫正殿召见邺城主要官员及将领,听取关于城防、粮储、军备的详细汇报。苻晖应对流利,数据详实,显得准备充分。苻坚面无表情地听着,偶尔问几个关键问题,皆切中要害。
轮到苻丕汇报民政及王府事务时,他强作镇定,但声音仍不免有些发紧。他几乎是照着幕僚准备好的稿子念完,并主动呈上所有账册、印信,匍匐在地,声音哽咽:“儿臣才疏德薄,治理地方或有疏漏,恳请父皇派员彻查!儿臣愿侍奉父皇左右,聆听训示,学习政要,以赎前愆!”
这番近乎自污以求保命的表演,让殿内一时寂静。众臣皆屏息,偷眼观察皇帝的反应。
苻坚看着伏在地上的儿子,目光深邃难明。他沉默了片刻,方才缓缓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长乐公心系政务,其志可嘉。账册印信,暂由苻晖代管核查。你便随驾听用吧。”
没有安抚,没有斥责,只有公事公办的冷漠。苻丕心中冰凉,却也只能叩首谢恩,暗地里松了口气,至少暂时保住了性命。
是夜,邺宫灯火阑珊。苻坚并未安寝,而是在偏殿单独召见了影狼。
“如何?”苻坚的声音在寂静的殿中显得格外清晰。
影狼躬身,声音低沉而毫无起伏:“回陛下。白日迎驾,百官之中,有三人神色有异,虽极力掩饰,但目光闪烁,呼吸急促,已命人记下名单细查。长乐公府邸周边,末将的人发现两处新增的暗哨,并非苻晖将军所设,来源正在追查。此外……”
他略微停顿了一下:“并州王休将军‘染病’期间,其府中有心腹家将秘密南来,于三日前潜入邺城,至今未出,落脚点已被监控。”
一条条信息,从影狼口中平静吐出,却勾勒出邺城平静表面下的暗涌波涛。
苻坚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苻丕的恐惧在他的意料之中,那些官员的异常和神秘的暗哨也不足为奇。但王休的心腹秘密南下潜入邺城?这绝非小事!
王休称病,李威代管军务,这本就有些蹊跷。如今他的心腹不在并州好好待着,却跑到风声鹤唳的邺城来,所为何事?是来找苻丕?还是另有其人?
“盯紧那个人,”苻坚冷声道,“查清他来见谁,所谋何事。不要打草惊蛇。”
“是!”影狼领命,身影如同鬼魅般悄然退入阴影之中。
次日,苻坚原本计划视察邺城武库和粮仓。
然而,天刚蒙蒙亮,一匹来自洛阳的快马带着一路烟尘,疯狂地冲入邺城,直抵宫门。信使几乎是从马背上滚落下来,手中高举着一封粘着三根羽毛——代表最紧急军情的告急文书!
“陛下!八百里加急!荆州急报!”信使的声音嘶哑而充满惊恐。
文书被火速送入宫中,直接呈到苻坚面前。
苻坚拆开火漆,迅速浏览。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无比,甚至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怒!
文书来自镇守襄阳的荆州刺史!内容并非关于北魏,而是西蜀!
谯纵这个一直首鼠两端、被苻坚和刘裕同时争取的蜀主,竟然在这个关键时刻,做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决定——他接受了刘裕最后那份几乎是乞求的、割让大量利益的条件,正式宣布出兵抗秦!
蜀军大将谯道福,率精兵两万,顺江而下,已出三峡,兵锋直指荆州重镇江陵!荆州水军仓促迎战,初战不利,损失数艘战舰,现已退守江陵,紧急求援!
这突如其来的背后一刀,彻底打乱了苻坚的部署!
苻坚猛地将急报拍在案上,殿内气温骤降。
“好一个谯纵!好一个刘寄奴!”他的声音冰寒刺骨,蕴含着滔天的怒火。
他所有的计划,南征的时机,后方的稳定……都被这蜀中的突然发难搅乱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皇帝身上,等待着他的决断。东巡邺城之事,瞬间变得无足轻重。
真正的惊雷,炸响在了南方!战争的棋盘,被一只来自蜀地的手,猛地掀动!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品书中文(m.pinshuzw.com)穿越苻坚:第八十一万大军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