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花床榻的纹路在微光中流转,柳诗音在一阵馥郁的香气中缓缓睁眼。入目是繁复的缠枝莲纹样,精美的雕花在晨光里若隐若现,似要从床榻上跃然而出,诉说着不为人知的过往。
她猛地坐起身,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清幽的花香缠着醇厚的檀香,像一层柔软的网,将这奢华得陌生的房间笼在其中。
梳妆台上,金银镶嵌的首饰盒在光线下泛着冷冽的光泽,盒面的宝石如星子般闪烁,却刺得她眼睛发疼。绣着鸾鸟纹样的窗帘被风掀起一角,丝线在阳光下流转着五彩斑斓的光,美得像一场易碎的梦。
“姑娘醒了?”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锦娘妈妈推门而入。她身着绣花鸟的绸缎长裙,头上的珠翠随着步伐轻轻摇曳,折射出细碎的光斑。精致的妆容掩不住眼角的细纹,却让那双眼睛更显深邃,仿佛能看透人心。“从今天起,你便在雅韵坊安身,我叫锦娘,你可以叫我锦娘妈妈。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李婆婆慈祥的面容猛地撞进脑海,柳诗音的眼泪瞬间决堤,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叫柳诗音,十八了……锦娘妈妈,他们为什么要骗我?那些好,难道都是假的吗?”
锦娘妈妈端来一碗热粥,袅袅的热气模糊了她的眉眼。“先吃点东西,”她坐在床边,“人有力气了,才能想明白事。”
柳诗音转过头,泪水却流得更凶。田间劳作的画面在眼前闪过:阳光洒在背上的灼热,插秧时泥土溅在裤脚的清凉,还有围坐吃饭时,李婆婆往她碗里夹菜的暖意。那些一起晾晒的衣裳,缝补时穿过布料的银针,此刻都变成了最锋利的刀,一刀刀割在心上。
“我以为那是避风港……”她的声音空洞得吓人,“原来全是骗局,一场把我卖了的骗局。”
锦娘妈妈叹了口气,舀起一勺粥递到她嘴边:“先垫垫肚子,日子总要过下去。”
柳诗音却倔强地别过脸,紧闭着双眼。信任一旦崩塌,连阳光都变得刺眼。
往后的日子,柳诗音的身体在汤药和静养中渐渐好转,心却像蒙了层寒冰。夜深人静时,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床榻上,李婆婆的笑容总会准时浮现在眼前,从慈祥到狰狞,反复撕扯着她的神经。“这世上还有可信的人吗?”她望着窗外的月亮,声音轻得像叹息,“真心换真心,全是骗人的鬼话。”
白天,她就缩在角落,像只受惊的小兽。姑娘们练舞的笑声、抚琴的乐声,都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遥远得不真实。阳光落在身上暖融融的,却焐不热她冰凉的心。
锦娘妈妈看在眼里,常在午后拉她到庭院里坐着。石凳被阳光晒得温热,她的声音也带着暖意:“人生哪有一帆风顺的?坎儿过了,路就宽了。”
柳诗音低头抠着石缝里的青苔,声音闷得很:“可我不敢再信了,怕又是一场空。”
“信任是慢慢攒的,”锦娘妈妈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肌肤传来,“在这里,你可以慢慢学,慢慢看。”
那点暖意像星火,在柳诗音心里悄悄燃了起来。她开始试着走出角落,清晨看院角的月季在露水里绽放,午后帮姑娘们整理表演的衣服。指尖触到柔软的丝绸时,她会想起李婆婆缝补的粗布衣裳,心口仍会发疼,但不再是全然的绝望。
直到那天整理衣物,她翻出了在王家穿过的旧布衫。熟悉的针脚刺得她眼眶一热,泪水又不争气地掉了下来。锦娘妈妈恰好走进来,拿起布衫轻轻叠好:“过去的就放下吧,未来的日子还长着呢。”
柳诗音咬着唇,用力点头:“我会努力的。”
她开始跟着师傅学舞,旋转时裙摆飞扬,像挣脱了束缚的蝴蝶;练唱时,她把所有的委屈和不甘都揉进歌声里,余音绕梁时,连锦娘妈妈都忍不住点头称赞。她还跟着先生学诗词,笔墨落在纸上时,那些平仄韵律竟渐渐抚平了她心底的褶皱。
日子像指间的流沙,悄然滑过。柳诗音的眉眼渐渐舒展,笑容里也有了暖意。姐妹们会拉着她分享胭脂水粉的心得,表演结束后围在一起分点心,那些细碎的温暖,一点点填满了她心里的空洞。
当她在台上跳完一支《惊鸿舞》,台下掌声雷动时,姐妹们涌上来抱住她,笑着闹着,她忽然明白,原来真心是能换来真心的。
某个月夜,柳诗音坐在庭院里,仰头望着皎洁的明月。曾经的伤痛还在,但已不再是生活的全部。她像一只破茧的蝶,翅膀上或许还留着裂痕,却已有了飞翔的勇气。
雅韵坊的灯火在身后明明灭灭,空气中的香气依旧馥郁。柳诗音知道,未来的路还会有风雨,但她不再害怕。因为她已经学会,在废墟之上,也能种出属于自己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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