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
程处默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有些飘忽。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答应。
“传我元帅令。”
叶轻凰没有回头,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感情。
“半个时辰内,所有校尉以上将官,帅帐前集合。”
“末将……遵命!”
程处默挺直了腰杆,那声犹豫的“在”,化作了一声决绝的应答。
他看着那个红色的背影,一步一步,走向帅帐。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跟在他身后的,不再是那个需要他呵护的侄女。
而是征西大元帅,叶轻凰。
帅帐的帘子,被一只沾满灰尘的小手掀开。
一股浓重到几乎凝成实质的药味,混杂着血的气息,扑面而来。
叶轻凰的脚步,顿住了。
她一眼就看到了。
看到了那个躺在行军床上,一动不动的人影。
她的爹爹。
此刻,他的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嘴唇干裂起皮,胸口盖着的被褥上,渗出一片暗红色的血迹。
只有那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胸口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叶轻凰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
跟在她身后的亲卫队长张猛,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去扶。
叶轻凰抬起了手,制止了他。
她的手,没有丝毫颤抖。
她迈开脚步,走到了床边。
帐内的几名军医,看到她进来,纷纷躬身退到角落。
叶轻凰的眼里,没有他们。
她的眼里,只有床上躺着的那个人。
她伸出手,想要去碰一碰爹爹的脸。
那张记忆中总是带着温暖笑意的脸,此刻却只剩下憔悴和痛苦。
她的指尖,在距离他脸颊一寸的地方,停住了。
微微地颤抖起来。
一滴滚烫的液体,在她的眼眶里打转,即将决堤。
叶轻凰猛地吸了一口气。
她硬生生将那滴眼泪,逼了回去。
她什么话都没有说。
她就那么静静地站着,站了大概十个呼吸的时间。
然后,她转过身,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仿佛刚刚看到的,不是她生死一线的父亲。
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帐内,那名年迈的老军医看着她的背影,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骇然。
程处默、尉迟宝林等几十名校尉以上的将官,已经列队整齐。
每个人都神情凝重,像一尊尊沉默的雕像。
他们看着那道红色的身影,从帅帐里走了出来。
程处默迎了上去,他的嘴唇动了动,声音压得很低。
“元帅,公爷他……军医说……”
叶轻凰抬起手,打断了他。
她的目光,从程处默的脸上扫过,又扫过他身后那一排排紧张的脸。
“我爹他,死不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是异常肯定。
程处默愣住了。
他准备好的一肚子安慰的话,关于节哀顺变,关于稳住大局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叶轻凰没有再看他,她走到所有将官的面前。
她的个子很小,站在一群人高马大的将军面前,显得那么不起眼。
但没有一个人,敢小看她。
“说说吧。”
叶轻凰开门见山。
“现在的局面。”
众将面面相觑。
尉迟宝林从队列中走了出来,对着叶轻凰重重一抱拳。
“禀元帅!”
他的声音,沙哑而沉重。
“我军主力,被贡日贡赞用象军死死困在城外平原。”
“那些畜生皮糙肉厚,刀枪不入,我军骑兵数次冲击,都未能撕开缺口,反而折损严重。”
“最关键的是,我们的炮弹,已经打光了。”
“营中的粮草,也只够支撑不足半月。”
“将士们连日苦战,伤亡惨重,士气……士气低落。”
尉迟宝林每说一句,周围将领们的头就低下一分。
帅帐前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尉迟宝林说完,队列中一名年纪稍长的将军忍不住站了出来。
“元帅!”
他一脸悲愤地说道:“我军新败,锐气已失。吐蕃和天竺的援军,正在路上。此时不宜再战!”
“末将以为,不如……不如先行后撤,退守玉门关,稳住阵脚,再徐图后计!”
此话一出,像是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
不少将领的脸上,都露出了认同的神色。
“是啊元帅,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象军太过诡异,我等从未见过,硬冲只是徒增伤亡!”
“退守玉门关,方为上策!”
程处默的脸上,也露出了迟疑。
他看着叶轻凰那张稚嫩的脸,心里天人交战。
理智告诉他,后撤,是目前最稳妥,也是唯一的选择。
可是一想到叶凡还躺在里面,一想到那战死的两万弟兄,那个“撤”字,他说不出口。
他看向叶轻凰,艰难地开口:“元帅,王将军所言,虽是……虽是无奈之举,但敌军的象阵,确实棘手,我们……”
“后撤?”
叶轻凰忽然笑了。
她打断了程处默的话。
她的目光,从每一个主张后撤的将领脸上,一 一刮过。
“我爹躺在里面,生死不知。”
“两万大唐儿郎的尸骨,就在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上,还没凉透。”
“你们现在,让我后撤?”
她的声音,依旧不大。
却像一记记耳光,狠狠抽在所有人的脸上。
那些叫嚷着要后撤的将军,一个个都低下了头,不敢与她对视。
程处默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叶轻凰没有再看他们。
她缓缓转过身,望向远处黑暗中,敌军大营的方向。
那里,隐隐传来象群的嘶鸣。
“我大唐的兵,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窝囊了?”
她像是在问他们,又像是在问自己。
帅帐前,陷入了安静。
只有风声,和将领们粗重的呼吸声。
许久。
叶轻凰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那声音里,再也没有了质问,只剩下一种冷到骨子里的平静。
一字一句,清晰地砸在每个人的心头。
“传令。”
“明日五更,造饭。”
“辰时,全军出击。”
所有将领,都猛地抬起了头,满脸都是无法置信的惊骇。
全军出击?
去冲击那铜墙铁壁一般的象阵?
那不是去打仗,那是去送死!
“元帅三思!”
“元帅,不可啊!”
反对的声音,此起彼伏。
叶轻凰仿佛没有听见。
她依旧背对着众人,火红的衣角在夜风中翻飞。
“没有什么破敌良策。”
“我爹教过我。”
“对付畜生,唯一的道理,就是打死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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