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合拢的瞬间,林远收起手机,站在原地没动。走廊尽头的指示灯由红转绿,脚步声从会议室里陆续传出,有人低声交谈,有人快步离开。他靠着墙,手里还攥着证据册,纸张边缘被掌心的汗浸得微微发皱。
他没走。
他知道郑世坤不会就这样结束。
果然,几分钟后,b2层的电梯再次下行。金属门打开,郑世坤走出来,领带比刚才松了半寸,脚步比进电梯时快了些。他低头看了眼手表,朝地下车库方向走去。
林远跟了上去。
两人之间隔着七八步的距离,脚步声在空旷的地下层回荡。郑世坤没有回头,但步伐明显加快。林远不紧不慢地走着,直到对方在一辆黑色轿车前停下,手伸进西装内袋掏车钥匙。
“林律师。”郑世坤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像刀锋划过水泥地,“你今天在会上说的那些话,我很意外。”
林远站定,离他三步远。
“我以为你至少明白一点——有些事,查到一半就够了。”
“查到一半?”林远开口,“那陈浩的命,是不是也该算一半?”
郑世坤的手顿了一下,钥匙没插进锁孔。他缓缓转身,脸上没有怒意,反而露出一丝近乎疲惫的笑。
“你还年轻,不该把前途赌在这种事上。”他说,“你父亲当年也是这样,一条路走到黑,结果呢?执照没了,身体垮了,连儿子都不敢认他。你真想走他的老路?”
“我父亲没做错。”林远声音没抬,“他只是比你们多问了一句。”
“问得多,死得快。”郑世坤终于把钥匙插进车门,却没开门,而是盯着林远,“我可以保你执业资格不受影响,律协那边我会打招呼,媒体的事也不再追究。条件只有一个——你把手里那些东西交出来,从现在起,不再提城南案。”
林远没动。
“你刚才说‘前途’?”他问。
“对。”郑世坤点头,“你才二十七,还有几十年的路。为一个死人,毁掉自己,值得吗?”
“那你知不知道,”林远往前半步,“陈浩的女儿,去年考上法学院了?”
郑世坤眉头一皱。
“她今年大二,专业课成绩全系前三。她不知道她爸是怎么死的,但她知道,当年没人替他说话。”林远盯着他的眼睛,“你说我赌前途?可她已经在走我父亲走过的路了。你今天能拦我,明天能拦她吗?后年她毕业,你还能让她闭嘴?”
郑世坤的手指在车门把手上收紧,指节微微泛白。
“你别拿这种事压我。”他声音低了些,“我只是提醒你,别把事情做绝。”
“做绝的是你们。”林远声音冷下来,“十年前补录卷宗,二十年前封口费入账,三年前那辆车转进市局,哪一步不是做绝?你们一边收钱,一边坐在评审席上审我,谁给的权力?”
“够了!”郑世坤猛地抬手,声音陡然拔高,又迅速压下。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在克制什么,“林远,我不是在跟你讲道理。我是给你机会。你把证据交出来,我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否则——”
“否则什么?”林远打断他,“吊销我执照?让我‘意外’受伤?还是再安排一场火灾?”
郑世坤没说话。
他的呼吸变重了,右手不自觉地抖了一下,钥匙从指间滑落,掉在水泥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林远没去捡。
“你怕的不是我曝光。”他说,“你怕的是有人真的去查那辆车的账,去翻恒正所的原始凭证,去问当年签字的人——那笔‘捐赠’到底是谁点头的?你怕的不是我,是真相还能不能被捂住。”
郑世坤弯腰捡起钥匙,动作比刚才慢了许多。他没再看林远,而是拉开驾驶座车门,坐了进去。
引擎启动的瞬间,车窗缓缓升起。
林远站在原地,看着车内的人透过玻璃望了他一眼。那眼神里没有愤怒,也没有轻蔑,而是一种近乎荒芜的冷。
车窗升到一半时,郑世坤忽然按下车窗按钮。
“你以为你赢了?”他声音很低,“你只是掀开了一角。等你看到全貌,就不会这么说了。”
“那你就让我看到。”林远站着没动,“别只敢在车里说狠话。”
郑世坤盯着他,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松开手刹,踩下油门。
黑色轿车缓缓驶出车位,车灯划破地下车库的昏暗。林远没动,直到车尾灯消失在拐角处,才低头看了眼手中的证据册。
纸张边缘已经有些卷曲,封面沾了点灰。
他轻轻拍了拍,重新夹进腋下。
头顶的冷光灯嗡嗡作响,空气里有股淡淡的机油味。车库角落的监控探头闪着红光,不知是否在记录刚才的一切。
林远转身朝电梯走去。
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他按下上行键,数字从b2跳到b1,又跳到1。门开时,外面是律协大厅,来往的人不多,有人低头看手机,有人抱着文件匆匆走过。
他没出去。
而是站在电梯口,望着对面墙上挂着的律协章程。那上面写着“维护法律尊严,保障社会公正”。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几秒,然后转身,重新按下b2。
电梯门再次关闭。
他站在原地,手搭在证据册上,目光落在刚才郑世坤停车的位置。地面有一道浅浅的轮胎印,歪斜地延伸向出口。
风从车库通道口吹进来,带着一股潮湿的冷意。
林远没动。
他知道这场对峙还没完。
车轮碾过水泥地的声音渐渐远去,最后一丝回响也被通风口的风声吞没。
林远抬起手,摸了摸证据册的边角。
它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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