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把U盘从电脑上拔下来,手指在金属外壳上停了一秒。办公室的灯还亮着,窗外天色已沉到底,楼下的街道安静得像被水洗过。他站起身,把桌上的文件夹合拢,放进新买的档案箱,箱子侧面贴着一张手写标签:“致公法律研究中心筹建资料”。
第二天上午九点,他站在律所东侧那间空置半年的办公室门前。门框上方钉着一块木托,等着挂上牌子。陈小雨提着工具包先到了,李薇紧随其后,手里抱着一台便携投影仪。周大山来得最晚,穿了件干净的灰夹克,手里拎着一个工具盒。
林远从纸箱里取出牌匾。黑底金字,“致公法律研究中心”七个字是请老书法家写的,笔锋沉稳。他伸手比了比门框,发现尺寸略宽,木托位置也低了两公分。
“得重新打孔。”李薇说着,打开工具包翻出电钻。
林远扶住牌匾一侧,陈小雨拿水平仪贴在上沿。第一次固定后,牌匾右端往下斜了一指宽。周大山蹲下身,拧松螺丝,把木托往里挪了挪,重新钻孔。李薇在旁递扳手,林远一直托着没放手。
“这回稳了。”周大山拧紧最后一颗螺丝,退后两步看了看,“门得自己立住。”
林远点点头,没说话。他从包里拿出一份打印好的章程,贴在门内侧的公告栏上。第一条写着:“本中心以推动司法程序透明化为宗旨,建立独立证据存证与审查机制。”
下午两点,研究中心召开了第一场内部研讨会。六张折叠椅围成半圆,投影幕布挂在白墙上。林远打开笔记本,准备播放一段录音——那是他父亲林建国十年前在一次法律论坛上的讲话片段。
投影仪接上后,屏幕闪了几下,黑了。李薇检查接口,重启设备,画面终于亮起,但声音输出失败。她换接口、调驱动,折腾了十分钟,音响依旧无声。
会议室里安静下来。一名年轻律师坐在角落,低声说:“我们真能改变什么?”
林远没回应。他掏出手机,连上蓝牙音箱,找到那段备份录音。电流声滋啦响了几秒,接着,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传出来:“法者,天下之公器也……不是哪个人的工具,也不是哪个机构的遮羞布。它该是光,照进最暗的角落。”
声音断断续续,但每一句都清晰。林远抬头环视众人:“十年前有人想让我们闭嘴,今天,我们偏要把声音放大。”
李薇重新调试系统,投影恢复。直播链接同步开启,观看人数开始跳动:37人、128人、503人……十分钟后,突破一万。
会议进入第二项议程:精神象征的布置。林远从档案袋里取出一张照片——沈明远的遗像。黑白影像里的男人戴着眼镜,神情平静。
“挂哪儿?”陈小雨问。
“正墙中央。”林远说。
有人小声提议:“放边上吧,太显眼容易惹事。”
“他就该在中间。”林远已经拿起钉子和锤子,站上椅子。他把相框挂好,退后两步看了看,位置正好对着门。
他记得老周脑梗前那晚说的话:“你爸没输在法庭,是有人不让真相出庭。”现在,他要把那些没能出庭的人,一一请回来。
手机震动了一下。他低头,一条短信跳出屏幕。
“你走了条我没走完的路,很好。”
发信人:林建国。
林远盯着那行字,没回复。他截了图,传到电脑,投影到墙侧。沈明远的遗像在左,短信截图在右,中间留出一片空白。
“这里以后留给谁?”陈小雨轻声问。
“留给所有没说完话的人。”林远说。
会议继续。李薇汇报了直播数据:观看人数持续上升,评论区已有上千条留言。有人问“这是民间机构吗”,有人问“有没有案件受理渠道”,还有人写道:“我父亲十年前被冤判,一直没敢翻案。”
林远记下几条典型留言,没当场回应。他打开一份ppt,标题是“首期项目:城南案后续追踪报告”。内容分三部分:厘清系统性失职链条、梳理利益输送路径、提出制度改进建议。
“我们不做口号。”他说,“第一个任务,是把城南案里所有被掩盖的流程,完整还原出来。不为报复,只为留下一份可查的记录。”
周大山一直没说话,这时站起来,走到墙边,伸手摸了摸“致公”二字。他的手指在“公”字最后一横上停了停,像是在确认什么。
“我当年不敢说话,是因为怕。”他声音不高,“现在不怕了。你们让我知道,还有地方能听我说。”
会议室里没人接话,但气氛变了。之前的迟疑和试探,被一种更沉的东西替代。
李薇调试完系统,打开后台监控。直播观看人数突破八万。弹幕滚动加快,有人开始自发整理时间线,贴出当年新闻截图。一条热评被顶到最前:“十年前那场火,烧的不只是房子。”
林远走到投影前,翻到下一页ppt。空白页上只有一行字:“职能定位:守门人已老,筑门者当行。”
“我们不是要当英雄。”他说,“我们只是不让门再被关上。”
会议结束时间到了,没人起身。李薇检查设备,确认录像完整备份。陈小雨把会议记录打印出来,装订成册,封面上手写“致公研究中心第一次会议纪要”。
林远站在屏幕前,看着直播人数跳到102,387。数字还在涨。窗外夜色浓重,整栋楼其他办公室都黑了,只有这间还亮着。
他走到沈明远遗像前,放下一叠材料。是城南案原始卷宗的复印件,每一页都盖了“致公研究中心存档”章。他退后一步,目光落在遗像与短信之间那片空白墙上。
“该有人站进来了。”他说。
陈小雨合上笔记本,抬头看他。李薇关掉投影仪,又立刻打开——系统提示有新消息接入。她点开一看,是一封匿名邮件,标题只有两个字:“名单”。
附件是一个加密文档,文件名写着“致公之盟早期成员备案”。
林远走过去,接过鼠标。输入密码后,文档打开。第一页是手写名单,十几个人名,三个被划掉。他的目光停在“陈默”二字旁的圆圈上,那是他昨夜画的。
名单下方,有一行小字备注:“联络方式已销毁,存续状态不明。”
李薇低声说:“这邮件是从一个废弃邮箱发来的,跳转了三次服务器。”
林远没答话。他把文档截图保存,另建文件夹,命名为“溯源_01”。双击打开,光标在第一行闪烁。
他敲下一句话:
“名单存在,意味着组织从未真正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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