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把手转动的声音停了,脚步声退去。
林远没动,手指搭在桌沿,指节微微发紧。陈小雨已经切断电源,投影黑了下去,屋里只剩角落一盏台灯亮着,光线压得很低。她低头拆下主机硬盘,塞进防磁包里,动作熟练得像做过上百遍。
“不是冲我们来的。”林远终于开口,声音不重,却让空气稳了下来,“他们在找位置。”
陈小雨点头:“刚才信号扫描过一遍,外面有两台设备在短频段跳动,像是试探性监听。但没接入主网,说明不敢留痕迹。”
林远站起身,走到墙边那张资金流向图前。墨线连着七个公司名,箭头指向境外账户,中间三个是空壳,靠瑞丰资管输血维持运转。他盯着最末端那个名字看了几秒,伸手把“李维安”三个字圈了起来——这是唯一一个曾出现在五年前商铺案卷宗里的财务负责人。
“他们怕的不是我们手里的东西。”他说,“是有人开始信。”
陈小雨从包里抽出一张纸,上面是她刚整理出的舆情传播路径。“十五个账号,七条主线,全部通过城东数据中心中转。注册时间集中在昨天下午三点到五点,Ip地址分散,但登录行为高度同步。”她顿了顿,“这不是临时起意,是早就准备好的应对预案。”
林远沉默片刻,转身打开随身背包,取出离线硬盘。他没插设备,而是直接翻开笔记本,一页页翻到之前标记的部分:王振国交出的交接日志、tY-08项目的审批节点、三起土地纠纷案的裁判文书引用异常点。
“从现在起,所有对外联络停止。”他说,“媒体发声、集体走访、公开会议,全部暂停。”
陈小雨抬眼:“老陈那边怎么办?他已经接到街道办的人上门了。”
“双人验证。”林远写下一条规则,“以后任何与受害者的接触,必须两人同行。路线随机,时间不定,见面用暗语确认身份。比如‘今天天气不错’接‘风有点大’,错一句就终止。”
他合上本子,又补充:“联络点也要换。不能再用这一个地方。我手上还有两个备用点,一个在旧货市场后巷,一个在汽修厂楼上,都荒了很久,没人管。”
陈小雨记下,随即问:“那证据呢?我们总不能一直藏着。”
“藏不住,也不该藏。”林远说,“但我们得换方式放出去。不靠社交平台,不靠自媒体。找几个基层法院的书记员,匿名寄材料;给纪委信访室投递摘要版;甚至可以往派出所门口信箱塞复印件——只要流程合规,他们就得登记接收。”
他停了一下:“我们要让他们知道,我们在动,但他们抓不住节奏。”
陈小雨看着他,忽然问:“还要继续查吗?”
林远没立刻回答。他走到角落,拧紧了台灯的灯泡,光线更暗了些。然后他从内袋掏出一封信封,里面是周正言早上悄悄塞给他的内部通报——市司法局下周要召开执业律师警示教育会,点名提到“个别人员利用网络煽动群体情绪”。
“他们已经开始铺路了。”他说,“这不是警告,是试探。想看有没有人站出来反对。”
他把信封撕成四片,扔进铁桶,划了根火柴点着。“所以我们不能停。但也不能按他们的节奏走。”
陈小雨低头检查通讯模块,重新设置加密通道。“我已经把数据做了三级分层:第一层是公开可查的信息拼图,用来引导关注;第二层是交叉验证的关键节点,只在内部传递;第三层是原始证据链,只有你和我知道存放位置。”
林远点头:“很好。接下来,我要联系老吴。”
“警察?”
“对。名义上是协助核实一起行政复议案的程序合规问题,实际是探口风。”林远坐回桌边,拿出一张便签纸,开始手写一份简要情况说明,“不提郑世坤,不说恒正所,只列时间轴和异常操作节点。比如某副局长在项目批复前夜与瑞丰高管共进晚餐,第二天就签署了快速响应令。”
陈小雨明白了他的意思:“既不算举报,也不算告状,只是‘咨询法律程序’。”
“没错。”林远写完最后一行,折好纸条放进信封,“如果他们真干净,就会正常处理。如果有问题……他们会慌。”
他把信封收进怀里,又道:“同时,我也要让周主任帮我递一份材料给监察委联络员。不是原件,也不是证据,就是一份汇总摘要,标题叫《关于近年来多起行政案件异常流程的观察》。”
“你想让他们知道你在查?”
“我想让他们知道,我不怕他们知道我在查。”
陈小雨嘴角微动,没说话,只是把一台备用手机开机,插入新的SIm卡。
林远看了看表,晚上七点四十三分。他站起来,走到门口听了听,外头安静。回来时顺手把桌上的水杯挪了个位置,遮住了地板上一道细微的划痕——那是半小时前有人蹲下查看通风口留下的。
“接下来几天,我会减少露面。”他说,“案子照常接,工作照常做,但所有调查行动全部转入地下。你负责信息流转,我来协调外部资源。老陈那边,让他先住亲戚家,别回原住处。”
“他儿子学校那边……”
“我已经托人打了招呼,暂时转学备案,等风头过去再说。”
陈小雨抬头:“你觉得他们会动手抓人吗?”
林远摇头:“不会。他们要的是让我们自己停下。抹黑、施压、切断支持,一步步逼我们放弃。只要我们还在动,他们就得继续投入成本。拖得越久,漏洞越多。”
他拿起笔,在白板上画了个圈,中间写上“瑞丰”,四周标出政府科室、恒正所、审计局、拆迁办。
“我们现在不是在追一个人,是在拆一套机制。”他说,“它不怕快刀,怕钝刀。不怕猛攻,怕不停地割。”
陈小雨关掉最后一台设备,屋里彻底安静下来。
林远站在白板前,看了一会儿,然后取下那张资金图,折好塞进文件夹。他把《隐蔽调查守则》的手稿也收进去,放进内袋贴身带着。
“你今晚留下?”他问。
“我守前半夜。”她说,“明天早上六点前撤。”
林远点头,走到门边再次确认锁具状态。门框边缘有一道新刮痕,应该是刚才那人试图撬动留下的。他没修,也没擦,反而用粉笔轻轻描了一下,让痕迹更明显。
这样,下次就知道是不是同一个人再来过。
他回到桌前坐下,打开笔记本,开始整理明天要去档案馆调阅的案卷编号。写着写着,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短信,没有署名:**“李维安今早去了银行,开了新户。”**
林远盯着屏幕,手指悬在键盘上方。
他没回,也没删,只是把手机调成震动,放在手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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