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旅店”内部的喧嚣程度,简直像是有十几个地精工程师在里面同时举办爆破实验。声浪几乎要掀翻那由粗糙木材和锈蚀铁皮拼凑而成的屋顶。空气中混杂着烤蜥蜴尾巴散发出的焦糊肉香、廉价朗姆酒那甜腻到发齁的气味、兽人身上浓烈的汗臭与皮革味、巨魔携带的古怪药草气息,以及某种难以名状的、属于沙漠的尘土感。林云用一块相对干净的布巾将幽汐的脸稍微遮盖,以防她被这浑浊的空气呛到,自己则紧跟在矮小灵活的吱钮身后,艰难地穿梭在拥挤的、充斥着大声划拳吼叫的兽人佣兵和眼神闪烁、低声交易的巨魔商贩之间,最终在一个靠近墙角、相对远离中心喧嚣区域的木桌旁落座,桌椅上都覆盖着一层黏腻的油污。
吱钮果然“慷慨”地践行了他的承诺——他挥舞着短小的手臂,用尖利的声音向那个无精打采的、穿着脏围裙的地精侍者点了两份最便宜的、硬得几乎能用来敲钉子的旅行饼干,以及两杯看起来就浑浊不堪、漂浮着可疑杂质的清水。而他自己,则毫不犹豫地点了一份滋滋冒油、香气(相对而言)诱人的烤科多兽肋排,和一杯冒着诡异气泡、颜色如同沼泽毒藻般的翠绿色饮料。
“先随便垫垫肚子,林!别客气!等咱们这趟大买卖做成了,赚了钱,老子请你去热砂港最贵的餐厅,吃最新鲜的南海大虾!”吱钮一边费力地用他那小爪子切割着比他脸还大的科多兽肋排,油腻的肉汁顺着他绿色的下巴滴落到马甲上,一边含糊不清地大声说道,试图营造一种豪爽的氛围。
林云实在没什么胃口,那干硬的饼干看着就让人喉咙发紧。他小心翼翼地将自己那份饼干掰成小块,在浑浊的清水里长时间浸泡,直到它们变得稍微软和一些,然后用指尖捻起,一点点、极其耐心地喂给怀里的幽汐。出乎他意料的是,小家伙似乎完美继承了娜迦血脉那强大的消化系统和适应能力,对于这种在普通婴儿看来难以下咽的食物,她居然接受良好,小嘴蠕动着,吃得津津有味,甚至发出满足的细微咂嘴声。
“吱钮老板,” 趁着吱钮大快朵颐的间隙,林云用清水润了润干裂的嘴唇,切入正题,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回避的认真,“现在,总可以告诉我,我们到底要运送什么‘货物’了吧?还有,通往闪光平原的路可不太平,沙怒巨魔对那些闯入他们视为圣地边缘的家伙从不手软,还有那些在沙漠里横冲直撞、根本不顾及旁人的疯狂赛车手,都是潜在的麻烦。”
吱钮闻言,动作一顿,那双小眼睛警惕地左右扫视了一圈,确认没有人在特别注意他们这个角落,这才将油腻腻的脑袋凑近林云,压低了那尖细的嗓音,小眼睛里闪烁着狐狸般的狡黠光芒:“货物嘛……嘿嘿,大部分呢,是几箱‘风险投资公司’那边弄来的、最新型号的伐木机核心零件,运到闪光平原那边的工地。关键是……还有一小部分,是……嗯,是从祖尔法拉克那片古老废墟里,‘精心回收’来的一些……具有历史价值和艺术美感的小玩意儿。”他对着林云挤了挤眼睛,做了一个“你懂的”手势,暗示那些东西来路不正,多半是盗墓得来的陪葬品。
从祖尔法拉克“回收”?林云的心微微一沉。沙怒巨魔对于亵渎他们祖先圣地的行为,报复起来是出了名的残酷和持久。这趟生意的风险系数,在他心里瞬间又飙升了几个等级。但他脸上没有露出丝毫异样,只是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没有去点破这层危险的窗户纸。
“那我的具体职责是什么?”林云追问,他需要清楚自己将要面对什么。
“你嘛,”吱钮拿起那杯绿色饮料喝了一大口,打了个带着化学药剂味道的嗝,“脑子转得快,不像那些肌肉比脑子大的蠢货(他瞥了一眼不远处那几个吵闹的兽人佣兵),身手看起来也还过得去(他显然还记得林云在娜迦袭击商船时那远超普通水手的反应)。你这趟的主要任务,就是协助‘锈水蝎子’佣兵团的头儿,一个叫格鲁姆什的兽人,处理路上可能遇到的突发状况。顺便嘛……”他声音压得更低,“帮我多盯着点那些货物,特别是那些‘小玩意儿’,别让佣兵团里那些手脚不干净的家伙,趁着风沙大或者晚上守夜的时候,顺手给我摸走几件!到了闪光平原,那边有个地精赛车场的主管,是我的老主顾,你带着我的信物去找他交接,只要拿到钱,咱们就……咳咳,就大功告成,按约定分……分配报酬!”他及时刹住了车,没把“分钱”说得太直白。
任务描述听起来似乎不算特别复杂,但林云深知,在塔纳利斯这片吞噬了无数生命和希望的残酷沙海,任何看似“简单”的任务,都可能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致命沙暴、一伙神出鬼没的沙漠土匪,或者一群被激怒的、擅长追踪和毒药的沙怒巨魔而瞬间变得极其致命。
接下来的两天,林云跟随着吱钮,以及那支名为“锈水蝎子”的佣兵团——一支由五名面相凶恶、身上带着各种伤疤的兽人战士,一名沉默寡言、眼神锐利、背负长弓的巨魔猎人,以及一个几乎一刻不停、总在兴奋地摆弄着各种发出“滴滴”声或闪烁着火花的小玩意的侏儒工程师组成的小型队伍——离开了喧嚣的加基森,踏入了无垠的沙海。
几头看起来同样饱经风霜的驼兽,拉着装载沉重货物的简陋篷车,在起伏的沙丘间发出“嘎吱嘎吱”的呻吟,艰难地向前跋涉。头顶的烈日如同巨大的熔炉,无情地倾泻着光和热,空气被高温扭曲,远处的景物如同海市蜃楼般摇曳不定。怀里的幽汐似乎极其不适应这极端干燥炎热的环境,显得比在加基森时更加烦躁不安,哭闹的次数明显增多,那嘹亮的哭声在寂静的沙漠中传得很远,让林云不得不花费比平时多几倍的精力来安抚她,同时还要分神时刻警惕着周围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动静,精神始终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
当夜晚降临,沙漠的温度如同坠入冰窟般骤降,与白天的酷热形成鲜明对比。营地点燃了篝火,跳动的火焰勉强驱散着寒意和黑暗。佣兵们围坐在火堆旁,就着劣质酒水,大声吹嘘着各自不知真假的“辉煌”战绩,粗野的笑骂声在夜风中飘荡。那个侏儒工程师则远离人群,在一盏便携式矿灯下,叮叮当当地继续捣鼓着他的那些“宝贝”,嘴里不时念叨着“引爆当量”、“冲击波半径”之类的危险词汇。
林云抱着因为疲惫而终于沉沉睡去的幽汐,选择了一个远离篝火喧嚣、位于沙丘背风处阴影里的位置坐下。他小心地将幽汐安置在铺好的、还算厚实的毯子上,用多余的布料将她裹紧以抵御寒冷。然后,他悄然从贴身的行囊中,取出了那本边缘已经有些磨损的《暗影秘典纲要》。
在深海环境时,暗影能量如同温顺的宠物,易于感知和引导。而在这片死寂、冰冷、充满了荒芜与遗忘气息的沙漠之夜,暗影能量则呈现出另一种特质——更加隐蔽,更加冰冷,带着一种万物终结般的沉寂意味。他闭上双眼,尝试着进入冥想状态,精神丝线如同触角般向外延伸,去捕捉、去适应这与深海截然不同的黑暗环境。起初,能量的流动有些滞涩,仿佛在抗拒这片土地的属性。但很快,他那具融合了异界灵魂与深渊领主特质的身体再次展现了其非凡的适应性,精神逐渐沉入那片虚无而广阔的黑暗之海,感知变得更加敏锐。
今晚,他尝试理解并初步实践一个新的法术模型——【暗影形态】。这并非高阶暗影牧师或术士那种完全元素化、免疫物理伤害的终极形态,对他而言那还遥不可及。他尝试的,仅仅是初级阶段——将无形的暗影能量如同第二层皮肤般,精细地覆盖在自身体表,以达到初步的视觉扭曲效果(降低存在感)和微弱的物理打击缓冲作用。
在他的精神引导下,一丝丝冰冷彻骨、仿佛能吸收光线的黑暗能量,开始如同拥有生命的黑色雾气般,缓慢地从他周身的毛孔中渗出,然后如同活物般蠕动着,均匀地覆盖在他的皮肤和衣物表面。在篝火光芒无法触及的沙丘阴影里,他的轮廓开始变得模糊、摇曳不定,仿佛随时会融入身后的黑暗之中。就在这时,怀中的幽汐似乎本能地感觉到了周围能量场的微妙变化,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咂了咂小嘴,柔软的身体下意识地往林云怀里更深处缩了缩,那长长的、如同深海海藻般的幽蓝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
然而,就在林云的精神与暗影能量初步融合,感受着那种奇特的隐匿感时——
一阵极其微弱、却带着明确掠食性恶意的“沙沙”声,如同死神磨牙,从营地外围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中传来。这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声掩盖,但其中蕴含的节奏和意图,绝非自然风声!
林云猛地从深度冥想状态中被惊醒,覆盖在体表的那层稀薄暗影能量如同受惊的章鱼般瞬间收缩、消散无踪。他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屏住呼吸,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猛地投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试图穿透那厚重的夜幕。是成群结队的沙漠土狼?还是……更狡猾、更危险的掠食者?
他动作轻柔而迅速地将熟睡的幽汐往沙丘凹陷处又挪了挪,用毯子边缘盖住她,同时右手已经悄然握住了吱钮分发给他、说是用来“防身”的那把刃口都有些卷曲的劣质匕首。体内那点刚刚平复的暗影能量,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再次开始悄然波动、凝聚于他空着的左手指尖,一丝微不可查的、不断旋转的黑暗能量漩涡正在成形。这是他第一次,可能要在真实而危险的战斗中,检验自己这半生不熟、自学成才的暗影魔法了。
“嘿!都精神点!那边……有东西!”几乎在同一时间,负责在营地高处警戒的那位沉默的巨魔猎人也发出了低沉而急促的示警声,他手中的长弓已经抬起,弓弦微微绷紧。
整个营地瞬间从松懈中惊醒,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蝎子!佣兵们骂骂咧咧地扔下酒囊,抓起手边的战斧、长剑和盾牌,迅速组成简陋的防御圈。那个侏儒工程师则兴奋地尖叫一声,丢下手中的螺丝刀,转而抱起了他那具看起来就极不稳定的、粗制滥造的火箭筒,嘴里念念有词地计算着射角。
黑暗中,几双闪烁着饥饿与残忍的、如同鬼火般的幽绿色眼睛,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并且越来越多!伴随着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绿光出现的,是低沉而充满威胁的、从喉咙深处发出的咆哮声,在寂静的沙漠夜晚中回荡,清晰地传递着猎食者的意图。
是沙漠猎豹!而且从眼睛的数量来看,绝对不止两三只!这是一个狩猎族群!
“准备战斗!背靠驼车!保护好货物和那个地精!”佣兵头目格鲁姆什,那个脸上带着狰狞刀疤的强壮兽人,发出了如同雷霆般的怒吼,战斧在篝火映照下反射出寒光。
林云深吸一口冰冷的夜气,将身体重心放低,紧紧靠在驼车巨大的车轮旁,将幽汐牢牢护在身后最安全的位置。他右手紧握着那把不堪大用的匕首横在胸前,而左手的指尖,那缕凝聚的黑暗能量已经变得凝实,如同一条蓄势待发的微型毒蛇。沙海之行的第一次危机,已然降临。而林云此刻还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刚才尝试引导暗影能量、心神与之共鸣的短暂瞬间,在他怀中熟睡的幽汐,那双紧闭的眼皮之下,那如同深海般的幽蓝眼底最深处,似乎也有一丝极其微弱、却与他同源的能量波动,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悄然荡漾开来,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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