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空调风带着恰到好处的凉意,吹散了连日来的燥热。
我看着许半夏指尖在报表上划过,嘴角噙着一丝难得的松弛笑意,连带着窗外的阳光都温柔了几分。
公司的新项目顺利落地,回款进度比预期快了近三成,连一向挑剔的合作方都发来消息称赞团队效率,这大概是我们创业以来最省心的一个阶段。
“说起来,”许半夏忽然抬头,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还记得前两年在至真园那顿饭吗?你非要点那道秃黄油拌饭,说是招牌。”
我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那时候,我经营好了后路,心情高兴,又考虑到许半夏一直在忙碌中,一定很疲劳,就想让她放松一下。
于是我在当时魔都最贵的至真园订了一桌子菜要她来吃。
她原本是不要来的。
听说了我花的钱,顿时气得不肯罢休,怕浪费,这才忍着怒气来这里吃了饭,为此,她前前后后没少打我,也没少用这事做筏子对我口诛笔伐,说我太浪费了什么的。
可她当时吃得很慢,连最后一点汤汁都拌着米饭扒干净了,只是放下筷子时叹了口气。
“这样实在是太浪费了,以后不能有了。哪天咱们真正有钱了,才考虑来吃。”
原来她一直记着。
我看着她眼下淡淡的青黑,那是无数个熬夜改方案、跑工厂盯进度留下的痕迹,心里忽然一动:“那现在,算不算站稳脚跟了?”
许半夏挑眉,眼里闪过一丝狡黠:“你想说什么?”
“赵垒刚发消息说,后续的流程他盯着就行,让咱们俩‘暂时解放’。”
我晃了晃手机,看着她眼里的光芒一点点亮起来。
“魔都的至真园已经改新店了,不过味道没怎么变,据说环境更好。要不要去试试?”
她先是一怔,随即眼里的笑意漫了出来,像揉碎了星光:“走!”
从高铁站出来,晚风带着魔都特有的湿润气息扑面而来。
我们没有直奔餐厅,反而沿着南京路慢慢晃荡。
许半夏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摘掉了平日里雷厉风行的气场,像个普通的游客,指着街边橱窗里的模型飞机眼睛发亮:“这个童骁骑肯定喜欢,他上次还说想给车队的兄弟弄个摆件。”
我们钻进老字号的点心铺,她认真地挑着蝴蝶酥,说小陈胃不好,吃这个不刺激。
看到橱窗里的钢笔,又念叨着赵垒总丢笔,得给他来支耐用的。
转进丝绸店,指尖拂过顺滑的料子,轻声说田玲上次聚会穿旗袍好看,给她挑块衬肤色的花色。
连带着高幸夷喜欢的香水、阿姨念叨了很久的真丝围巾,都一一记在清单上。
最后在珠宝柜台前,她盯着一条细巧的珍珠项链看了半天,我悄悄让柜员包起来,塞进她手里时,她脸颊微红:“我就是看看……”
“给自己买礼物,不用看价格。”
我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
“许总也该好好犒劳自己了。”
路过玩具店时,她忽然停住脚步,指着橱窗里的毛绒兔子:“这个可爱吧?给我来一个,家里缺个软乎乎的摆件。”
阳光透过玻璃落在她脸上,我忽然发现,原来那个在酒桌上能和男人拼酒、在谈判桌上寸土不让的许半夏,也有这样柔软的一面。
直到暮色四合,我们才走进原本名叫至真园的红鹭新店。
靠窗的位置能看到外滩的夜景,江风徐徐吹进来,带着饭菜的香气。
服务员端上秃黄油拌饭时,许半夏拿起勺子的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金黄的蟹膏拌着热米饭,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她吃了一口,抬起头时眼睛亮晶晶的:“这次的味道,好像真的比上次好。”
我知道,不是味道变了。
是此刻身边没有催命的电话,没有待处理的紧急文件,身后有靠谱的团队托底,眼前有喜欢的人陪伴,连带着食物都变得格外香甜。
她终于可以放下所有紧绷的神经,安心地做回自己,而不是那个必须时刻竖起铠甲的“许总”。
晚风穿过餐厅的落地窗,吹起她耳边的碎发。
我看着她认真吃饭的样子,忽然觉得,所有的奔波和辛苦,都在这一刻有了最温柔的答案。
生意上了正轨,朋友都在身边,而我们终于有机会,在晚风里慢慢享受属于自己的时光。
夜色像融化的墨汁,晕染开和平饭店的轮廓。
饭后的暖意在胃里沉落,我和许半夏并肩走在走廊上,地毯吸走了所有脚步声,只剩下彼此呼吸的轻响。
她今天换了条酒红色的裙子,领口的珍珠在壁灯下闪着柔光,路过露台时,晚风卷着黄浦江的潮气扑过来,她下意识往我身边靠了靠。
“你在这地方住了多少次,还是觉得不一样吗。”
她仰头看水晶吊灯,声音轻得像怕惊动了时光。
“我都不知道,你以前所谓的出差,是住得这么好的。”
我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熨帖又踏实。
房间里早备好了香薰,雪松混着柑橘的气息漫在空气里,浴缸的水冒着热气,窗外是外滩的灯火,像打翻了的星子落进人间。
我们没多说什么,只是靠在沙发上听老唱片,周璇的歌声咿咿呀呀,把时间拉得又慢又软。
和平饭店的老房间里,夜已经很深了。
窗帘拉得严实,只留壁灯晕开一圈暖黄,把家具的影子投在地毯上,像老照片里的晕影。
我和许半夏并排躺在床上,被子盖到腰际,她的头发散在枕头上,发梢蹭过我的手臂,带着洗发水的清香。
“还记得王全吗?”
她忽然开口,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我笑了笑,指尖划过她的手背:“怎么不记得。当年他在厂门口堵你,捧着束蔫了的玫瑰,说要跟你处对象,还是我把他气走的。”
“你当时坏得很。”
许半夏侧过身看我,眼里闪着光。
“抢在他前面向我表白,把他都快要气疯了,还说他的脾气不好,以后一定会家暴我,我站在旁边脸都红透了。”
那时候的事像电影片段在眼前晃。
王全是厂里的人,长得人模狗样的,算是一根厂草,哪懂许半夏心里的野。
我那时候处心积虑,真是手段用尽了,才好不容易截得糊。
从某种意义上,当时的许半夏是被我磨得没脾气,终于才点头,这得亏是当时的社会风气。
女孩子一大学毕业,除了工作,就考虑结婚。
再加上许半夏因为生活上的经历,内心对于一个家庭的渴望,这才便宜到的我。
换到了现在,许半夏早一巴掌把我拍到一边去了。
她就是个搞事业的女神。
结婚受情什么的,她想要,但真不重要。
这只是她工作事业中的点缀而已。
如果在同等条件下。
我可能算计得了王全,从他手上夺过许半夏。
但我真没信心争过赵垒。
我能赢,只是因为我早早抢先的和许半夏结婚了。
想想我过去多幸运,现在又多幸福?
“你那时候多能折腾,”她指尖轻轻戳我的胸口:“我都不知道,你背着我做了这么大生意。”
“因为我知道你喜欢做生意,但做生意是要本钱的,你生意小时无所谓,但生意越大,需要的流水往往就越重要。”
我握住她的手,往怀里带了带。
“我不想你以后为了生意到处筹钱借钱,到处看人脸子,我要帮你,保护你。”
沉默在空气里漫了一会儿,她忽然叹了口气:“可后来,日子好起来了,我们倒出了岔子。”
我心里一沉。
我知道,她说的是我两次出轨的事,这事像两根刺,扎在我们之间许多年。
第一次是因为许半夏经常在外边,我没忍住孤单寂寞,就和金玲滚到了一起去,我记得,当时许半夏是很伤心的,甚至一度想要和我离婚。
第二次她倒习惯了,也许是她当时生了病,被李黎照顾了。
又或者她忽然发现,李黎好像有些不正经,她虽然漂亮得像一把精致的刀子。
但她貌似在突然间对许半夏产生了感觉。
老公的出轨对象忽然喜欢上了自己。
这样许半夏也不知怎么做好了。
所以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是我不对。”
我低声说,喉咙发紧。
“那时候飘了,忘了本,也忘了你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
她却摇摇头,手指抚过我眼角。
“不全是你的错。我那时候心思全在生意上,经常在外跑,后来又去了俄罗斯跑业务,回来又马不停蹄盯厂子,家里的事全不管,除了我生病反而能多陪陪你外,真没好好和你在一起过。我明明知道你很喜欢我,有时还偷偷闻我的鞋子袜子,我知道你不是变态,只是太想我在你身边了,有时候想想,是不是我太拼了,让你觉得孤单了?”
“胡说什么。”
我把她搂得更紧。
“你那是为了我们俩的将来。是我经不住诱惑,是我混蛋。每次想起你当时强装镇定的样子,我这心就跟被刀割似的。”
她往我怀里钻了钻,头发蹭着我的下巴:“都过去了。其实我后来想通了,两个人过日子,哪有不磕磕绊绊的。重要的是,摔了跤还能一起爬起来,不是吗?”
老唱片还在转,周璇的歌声低低浅浅,像在为我们的话伴奏。
窗外的外滩灯火隔着纱帘透进来,朦朦胧胧的,像我们走过的这些年,有模糊的伤痕,更有清晰的温暖。
“半夏,”我低头吻她的发顶,声音郑重:“不管以前有多少糊涂账,不管以后还要闯多少难关,我心里最要紧的人,一直是你。这辈子,下辈子,都是。”
她没说话,只是在我怀里点了点头,手臂收得更紧了。
我能感觉到她的心跳,和我的紧紧贴在一起,沉稳又坚定。
和平饭店的夜安静得能听到时光流淌的声音,那些风风雨雨的过往,此刻都成了酿在岁月里的酒,初尝有些涩,回味却带着甘醇。
这一夜,我们没再说话,只是抱着彼此,像抱着这世上最珍贵的宝藏,安稳地沉进梦乡。
这一夜睡得格外沉,连梦都是暖的,醒来时天光已透进纱帘,她还没醒,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
我知道这样的时刻难得,或许十年后再想起,连空气里的香薰味都会变得清晰。
第二天的魔都阳光正好,梧桐叶在柏油路上投下斑驳的影。
第一站去找宝爷时,他正在新办公室里对着图纸比划,红木桌上摊着浦东的地图,红笔圈出的地块格外醒目。
“来了?”
他笑着递烟。
“你投的那笔钱,等着翻倍吧,不出三年,这一片就得改头换面。”
我看着地图上熟悉的标记,心里踏实——这是我们埋在时代里的种子,只等风来。
说起老法师,宝爷哈哈笑:“早退休享清福去了,家里俩阿姨轮着给他煲汤,前天还看见他在公园打太极,比我这天天忙生意的精神头还好。”
想来也是,当年在和平饭店里眼神如鹰的老爷子,如今终于能把日子过成慢火熬汤,倒也圆满。
小魏的出现总是热热闹闹的,他开着辆骚包的跑车来接我们,一见面就抱怨王小姐又拒绝了他送的香水。
“我跟你说,她现在气场太强了,昨天去她的百货大楼,一层楼的经理都围着她转,活脱脱的‘百货女王’。”
他说得夸张,眼里却藏着点不甘。我们去百货大楼时,王小姐正踩着高跟鞋巡视柜台,一身剪裁利落的西装,说话干脆利落,对小魏递过去的奶茶只瞥了一眼:“放那边吧,忙。”
倒是旁边的梅小姐,看着小魏的眼神带着点怯怯的笑意,见我看她,又慌忙低下头整理货架——这俩人的缘分,怕是得慢慢磨。
范总在女装区对账,戴着老花镜一笔一划写得认真。
见了我,他放下笔直起腰,肚子比当年跑销售时圆了不少。
“王小姐照顾我,这儿活儿轻,够吃够喝。”
他挠挠头,说起当年丝光棉的生意,眼里闪过一丝怅然,却很快被笑意取代。
“现在这样挺好,踏实。”
一圈聊下来,旧友新事都落进眼里。
晚上和许半夏在餐厅吃饭,她突然放下筷子,眼神清亮地看着我:“你往俄罗斯的货,没停吧?”
我一愣,她轻笑一声,夹起一块排骨。
“别装了,宝爷跟我提了一嘴,说你有批生意走的新渠道。赚了多少?还瞒着我。”
我看着她眼里的了然,倒也不慌了,索性坦白了这两年悄悄铺的路子。
她没生气,只是挑眉:“行啊,藏得够深。不过……”
她凑近了些,声音里带着点狡黠。
“下次有好生意,可别忘了带上我。”
窗外的霓虹又亮了起来,映在她眼里,像昨夜未散的星光。
这魔都的故事还在继续,我们的路,也还长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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