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多月的刨木声、敲打声终于歇了,雷师父带着工匠们收拾工具时,我站在翻新后的小屋前,忍不住摸了摸门框上崭新的木纹。
原本漏风的窗户换上了双层玻璃,墙角砌起了白瓷水箱,马桶盖放下时带着轻巧的“咔嗒”声,连灶台边都装了个黄铜水龙头——一拧开就有清水哗哗流出来,在这全院还靠公用水龙头打水的四合院里,简直成了独一份的体面。
消息早就传开了,这几天总有人借着路过的名义往我门口瞟。
三大爷阎埠贵绕着水龙头转了三圈,嘴里念叨着“费水费钱”,眼神却亮得像见了元宝。
二大妈站在中院嗑瓜子,嗓门大得故意让我听见:“有些人啊,不知道攒钱娶媳妇,净折腾些没用的!”
可那羡慕的劲儿,隔着半院都能闻见。
我正擦着水龙头,一个胖硕的身影堵在了门口,是贾张氏。
她脸上堆着假笑,手里还拎着半袋快放坏的红薯:“柱子啊,看你这房子修得多好,真是有本事。”
我心里咯噔一下,知道她没好事,直截了当问:“贾大妈有事?”
“哎,是这么回事,”贾张氏搓着手往屋里瞅:“你看东旭也老大不小了,跟秦淮茹马上要结婚,可家里就一间屋……你这房子刚修好,宽敞又亮堂,能不能先借给东旭当婚房?等他们有了自己的房子,立马还给你!”
这话听得我火冒三丈。
当初贾张氏已经跑来说了一次了,我是直接拒绝的,怎么,听不懂人话吗?
还要再提这个事。
这是当我笨还是当我蠢?
想要结婚?
自己搞房子去。
我往门框上一靠,声音冷了下来:“贾大妈,这房子是我借钱修的,我自己还没住热乎呢。再说,结婚是大事,婚房得自己准备,哪有借别人房子结婚的道理?”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说话!”
贾张氏立刻变了脸,嗓门拔高八度。
“都是一个院住着,互相帮衬不是应该的?你一个单身汉住这么大房子也是浪费,借给东旭怎么了?将来你有难处,我们家还能不帮你?”
“我的难处不用您操心,”我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房子不外借,您还是另想办法吧。”
“好你个傻柱!真是个白眼狼!”
贾张氏见软的不行,开始撒泼。
“我家东旭要是结不了婚,全是你害的!将来有你后悔的时候!”
我懒得跟她纠缠,直接转身进屋关了门。
门外传来贾张氏的咒骂声,夹杂着邻居们探头探脑的议论,可我心里踏实得很。
这房子是我一砖一瓦修起来的,是我凭本事挣来的安稳,谁也别想打主意。
水龙头滴下一滴水,在盆底溅起细小的水花。
我看着屋里亮堂的地面,新打的木床,还有那随时能流出清水的龙头,嘴角忍不住往上扬。
管他们怎么羡慕嫉妒,这日子,终究是自己过得舒坦最要紧。
新房的木门刚上了最后一遍漆,阎埠贵的身影就晃了进来,脸上堆着比油漆还鲜亮的笑:“柱子啊,可算完工了!你瞧瞧这房子,亮堂得晃眼,水龙头一拧就出水,在全院都数得着!真是年轻有为,年轻有为啊!”
他一边说一边往屋里踱,眼睛跟扫描仪似的扫过新砌的灶台、镶着白瓷的水箱,最后落在我擦得锃亮的菜刀上,话锋一转:“这么大的喜事,可不能就这么悄没声地过了。按老理儿,房子修好得热闹热闹,沾沾喜气嘛。”
我正往墙上挂锅铲,头也没抬:“三大爷,您想说啥就直说。”
阎埠贵嘿嘿一笑,搓着手凑过来:“我那儿藏着瓶二锅头,放了快两年了,一直没舍得喝。今儿个正好,你这房子入伙,咱爷俩再叫上你一大爷他们,小酌几杯,也算给你暖暖房,怎么样?”
我放下锅铲,看着他眼里的算计,直接摇了头:“三大爷,您别逗了。修这房子把我家的底子全花光了,还借了师父不少,现在兜里比脸都干净,哪有钱办宴席?”
阎埠贵脸上的笑僵了僵,又立刻堆起来:“不用你花钱!酒我出,菜嘛……你这厨子的手艺,随便弄俩家常菜就行,不费钱!”
“那也不行。”
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语气认真。
“我是个厨子,将来还想当最好的厨子。我师父以前跟我说过,想练出顶尖的味觉,必须得戒酒。酒精这东西伤味蕾,喝多了舌头就木了,还怎么尝出食材的好坏?那我这辈子都别想成天下第一的大厨师了。”
这话半真半假,戒酒是师父提过,但眼下主要是想堵阎埠贵的嘴——他那瓶“珍藏”二锅头指不定是啥时候打特价买的,真让他进门,保准借着喝酒的由头蹭吃蹭喝,指不定还得顺走点啥。
阎埠贵愣了愣,大概没料到我会用这话拒绝。
他上下打量我一番,咂咂嘴:“行啊柱子,有志向!想当天下第一的大厨师,这志气好!好!”
嘴上夸着,脸色却一点点沉了下去,眼神里的热乎劲儿全没了。
他悻悻地往门口挪:“既然这样,那我就不打扰你练功了。你忙着,忙着。”
走到门口时,他脚步顿了顿,没回头,闷闷地丢下一句:“真是……油盐不进。”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连平时那套“邻里和睦”的说辞都懒得演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转身把菜刀挂好。
阳光透过新窗户照进来,落在锃亮的锅沿上,映出一片暖融融的光。当不当天下第一的厨子另说,至少这清净日子,可不能让阎埠贵搅了。
夜色刚漫过四合院的屋脊,敲门声就响了。
我拉开门,易中海背着手站在门口,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脸上没什么表情,不像平时那样端着“一大爷”的架子。
“柱子,忙完了?”
他径直走进屋,目光扫过新刷的墙壁,最后落在我身上。
“听说下午贾大妈来找你了?”
我心里有数,知道他来干啥,往炕沿上一坐:“嗯,来借房子,我没同意。”
“你呀。”
易中海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几分不赞同。
“贾东旭结婚是大事,贾家就一间屋,确实为难。你这房子空着也是空着,借他们用几天怎么了?邻里之间,抬头不见低头见,把关系闹僵了不好。”
“一大爷,话不能这么说。”
我皱起眉。
“这房子是我借钱修的,凭啥借给别人当婚房?再说贾张氏那态度,哪是借房,分明是抢。”
“她性子急,你别跟她计较。”
易中海摆了摆手,继续数落。
“你一个年轻人,度量得大些。院里谁不说你是个热心肠?这次这事办得,确实让人挑理。”
他说了半天,见我没松口,才话锋一转。
“罢了,房子的事过去了,我也理解,新房刚修好,谁都舍不得外借。”
我没接话,知道他还有下文。
果然,易中海清了清嗓子,语气缓和下来:“不过有个事,你得帮个忙。贾东旭的婚期定了,就在下月初,家里正愁没个像样的厨子掌勺。我听说……你跟着田国富师傅学厨艺,近来进步很大?聋老太太都夸你炒的菜赶上饭馆水平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就知道他绕了半天是为这事。
“一大爷是想让我去给贾东旭的婚礼掌勺?”
“正是。”
易中海点头,脸上露出几分期待。
“你看,贾家条件一般,请不起饭馆的大师傅。你去帮忙,一来能让婚礼办得风光些,二来也能缓和缓和你跟贾家的关系,一举两得。”
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长辈对晚辈的“期许”:“柱子,这可是积德行善的事。你手艺好,露一手让院里人瞧瞧,将来名声传出去,对你在丰庆园立足也有好处。”
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投下窗格的影子。
我看着易中海那张看似公允的脸,心里冷笑。
这老货先是批评我不借房,再转而让我免费出力,算盘打得比阎埠贵还精。
可他既然搬出了聋老太太,又把话说得这么冠冕堂皇,拒绝的话倒显得我不识抬举了。
“一大爷,这事先不说。”
我避开他的目光,起身往灶台添了点柴。
“我得想想。”
第二天一早,我揣着俩热包子,径直往易中海家走。
刚到门口就听见屋里的动静,易中海正端着碗喝粥,见我进来,立刻眉开眼笑地起身:“柱子来了?正好没吃饭吧?快坐,我这还有俩窝头,一起垫垫。”
我瞥了眼桌上的咸菜碟和黑乎乎的窝头,摇了摇头:“不了一大爷,我吃过了。”
说着把手里的包子往旁边小桌上一放。
“我来是说昨天的事。”
易中海脸上的笑淡了些,拉过椅子坐下:“想通了?其实帮个忙不费事……”
“不是,”我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一大爷,给贾东旭婚礼掌勺的事,我帮不了。”
易中海的脸“唰”地沉了下来,手里的粥碗往桌上一顿:“你说什么?我昨天跟你说那么多,你全当耳旁风?贾家就盼着这婚礼能体面点,你这点忙都不帮,怎么这么自私小气?”
“不是我小气,是行当里有规矩。”
我迎着他的目光,把早就想好的说辞摆出来。
“昨天我回去就跟我师父田国富说了这事,他老人家把我骂了一顿,说绝对不行。”
“你师父?他知道什么!”
易中海提高了嗓门。
“不就是炒个菜吗?哪来那么多讲究!”
“厨子行当的讲究多了去了。”
我掰着手指给他数。
“第一,我还没出师,按规矩不能在外接私活。师父说,没出师就敢接单,这叫坏了行规,传出去名声就臭了。将来别说正常出师,就算自己接活,别人能收五万十万,我最多只能要两万,长此以往损失多大?有师父认可的徒弟,跟没师父背书的,在行当里根本是两回事。”
易中海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闷声不吭地听着。
“第二,就算我出师了,也不能接邻居亲朋的活。”
我继续说。
“为啥?还是怕坏规矩。该收多少钱就收多少钱,可对着亲戚邻居,你好意思要高价?少收钱吧,就是搅乱行情,让其他同行难做,这是要得罪人的。师父说,宁可得罪亲朋,不能得罪同行,不然在这行当里混不长久。”
我看着他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放缓了语气:“一大爷,真不是我不帮忙。但这规矩是祖师爷传下来的,我不能坏了师父的名声。”
易中海把筷子往桌上一拍,胸口起伏着:“合着你们厨子的规矩比邻里情分还重要?”
“在我们这行,规矩就是饭碗。”
我从兜里掏出张纸条递过去。
“不过我跟师父求了情,他说可以让他的大徒弟来帮忙。人家是正经出师的老师傅,手艺比我好,就是价钱上不能少,该多少是多少。我可以帮你们牵桥搭线,保证把菜炒得地道。”
易中海盯着那张纸条,半天没说话。
屋里静得能听见窗外的鸟鸣,最后他冷哼一声:“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走吧,这事我自己想办法!”
我知道他心里窝着火,但规矩就是规矩。
我拱了拱手,转身走出屋。
门“吱呀”一声关上,易中海还僵坐在桌边,盯着桌上那两个没动过的热包子。
窗外的晨光斜斜照进来,把窝头的影子拉得老长,也把他心里那点刚冒出来的疑惑照得透亮。
“不对劲……”
他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
昨儿晚上才跟傻柱提了掌勺的事,这小子今儿一早就上门拒绝,还搬出田国富和一堆“行规”来。
哪有这么巧的?
从四合院到丰庆园来回得一个多钟头,傻柱就算连夜去找师父,田国富也未必肯半夜见他。
再说,哪有师父对这种邻里小事反应这么快的?
“这小子,根本就没去找他师父。”
易中海猛地拍了下大腿,恍然大悟。
那些什么“没出师不能接活”“不接亲朋邻居的单”,听着条条是道,合情合理,说到底不过是傻柱自己不想帮忙的借口。
他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傻柱那番话,从行当规矩说到长远损失,从师父名声讲到同行关系,条理清晰得像早就背好的稿子。
每一句都堵得他哑口无言——反驳吧,显得自己不懂行规,不尊重人家的手艺传承。
不反驳吧,这事就只能这么黄了。
“好个傻柱……”
易中海拿起桌上的窝头,咬了一口却没滋没味,硬生生咽了下去。
以前总觉得这小子愣头愣脑,脾气上来不管不顾,可今儿这一手,算计得比阎埠贵还精。
他想起傻柱拒绝时的样子,不卑不亢,眼神里带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笃定,哪还有半分过去“傻气”的影子?
从修房子时应对贾张氏的撒泼,到现在用一套“规矩”堵死自己的请求,这小子不仅脑子转得快,还学会了用道理当武器。
“是真聪明了啊……”
易中海靠在椅背上,长长叹了口气。
这声叹息里,有被算计的窝火,有对往日印象的颠覆,更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傻柱不再是那个能被他三言两语哄着干活的愣小子了,这四合院里的水,怕是要因为这小子的变化,悄悄起波澜了。
他把剩下的半个窝头放在桌上,没了胃口。
阳光爬过窗台,照在空荡的桌角,仿佛在嘲笑他昨晚那点自以为是的拿捏。
这傻柱,藏得可真够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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