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廷琛带来的那沓资料,厚实得能当防身武器。顾安玥将其摊开在客厅那张巨大的黄花梨木茶几上时,唐雪几乎能闻到纸张散发出的、属于古老世家森严规矩的陈腐气息。
“秦家是京都望族,规矩比我们家要重得多。”顾安玥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她推了推鼻梁上那副为了配合“教学”而戴上的金丝边平光眼镜,瞬间有了几分严厉女教授的气场,“寿宴流程繁琐,光是席位安排就大有讲究。首先,是入场的顺序和问候礼……”
唐雪正襟危坐,双手乖巧地放在膝盖上,努力让自己的眼神显得专注又……稍微有点吃力,像一个被迫接受精英教育的学渣。心里却在疯狂吐槽:问候礼?难道见到秦老爷子要先磕一个吗?
“根据亲疏远近和辈分,问候的措辞、鞠躬的幅度,甚至视线的落点都有不同。”顾安玥指着资料上密密麻麻的图表和文字说明,“比如见到秦老爷子,标准问候语是‘恭祝秦爷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鞠躬需三十度,视线应落在对方鼻梁下方一寸处,既显尊敬又不显谄媚……”
唐雪:“……”她已经开始眼花了。
“而见到秦家现在的掌事人,秦伯伯,问候语则是‘恭喜秦伯伯’,鞠躬十五度即可……” “至于同辈,比如秦煊先生……”提到这个名字,顾安玥的语气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墨镜后的眼神似乎有瞬间的漂移,但很快恢复如常,“简单点头致意即可,但切记不可过于随意,尤其是你刚回顾家,更需谨言慎行……”
唐雪努力记住这些令人头秃的细节,同时敏锐地捕捉到了顾安玥那一瞬间的不自然。秦煊?她和秦煊之间,果然有什么?难道闺蜜苏苏给的宅斗指南里,还有“如何应对姐姐的潜在暧昧对象”这种章节?
“然后是席位。”顾安玥翻过一页,上面是一张极其复杂的席位图,堪比军事部署图,“主桌是秦家核心成员和最重要的几位世交长辈,我们顾家大概率会被安排在次主桌,靠近主桌右侧的位置。你的座位应该在我和妈妈之间,切记不要坐错,否则会很失礼。”
她用手指点着图纸上一个个小小的名字标签:“你左边是我,右边可能是林家的千金或者赵家的少爷,无论旁边是谁,保持礼貌性微笑即可,除非对方主动交谈,否则尽量不要多话,言多必失。”
唐雪看着那蜘蛛网一样的席位图,感觉脑子快要炸了。这比 memorizing 军火交易暗号和地下据点分布图难多了!至少后者逻辑清晰,目标明确!而这完全是另一套她完全陌生的、复杂而虚伪的社交密码!
“用餐礼仪更是重中之重。”顾安玥的表情愈发严肃,“中餐宴席,餐具摆放、上菜顺序、夹菜方式、甚至咀嚼吞咽的声音都有讲究。比如,筷子不能竖插在饭碗里,不能敲击碗盘,不能越过别人夹菜,不能只盯着一道菜吃,喝汤不能出声……”
她一边说,一边拿起旁边准备好的练习用餐具,亲自示范:“夹菜要用公筷,每次分量不宜过多,入口的食物要细嚼慢咽,即使不喜欢,也要稍微尝一点,以示尊重……”
唐雪看着她行云流水、优雅得如同艺术表演般的动作,再想想自己平时在基地要么是能量棒速食,要么是大块烤肉大碗喝酒的作风,顿时感到前途一片黑暗。让她装小白花可以,让她装贵族淑女?这难度系数太高了!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成了唐雪的“噩梦”。
顾安玥化身最严苛的礼仪教官,从走路的步幅、端杯的指尖角度、微笑时露出的牙齿颗数,到应对突发状况(比如汤洒了、被人刁难、听到不该听的话)的标准反应模板,事无巨细,一一讲解、示范、并要求唐雪重复练习。
“肩膀放松,后背挺直,步幅不要太大……对,想象头上顶着一本书……” “手腕下沉,手指自然弯曲,对,就是这样……哎呀手指不要绷那么紧,又不是要发射暗器……” “微笑,不是咧嘴!是嘴角微微上扬,眼神要柔和……眼神!眼神不要那么锐利!要像……像元宝看到肉骨头那样,带着点期待和天真!”
被迫当成正面教材的元宝:“???”(歪头叼着磨牙棒,表示并不能理解人类的复杂表情管理)
唐雪感觉自己的脸都快笑僵了,肌肉都在抽搐。她宁愿去靶场连续射击十二小时,也不想再练习怎么用“期待又天真”的眼神看人了!
顾夫人时不时过来“视察”一下,看着两个女儿“姐妹情深”一个教一个学的画面,欣慰得直抹眼泪:“真好,真好,安玥你多费心,一定要把雪儿教好,不能丢了咱们顾家的脸面。”
顾星野下楼找水喝,看到唐雪同手同脚练习走路、还差点把自己绊倒的蠢样,毫不客气地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嘲笑:“哈哈哈哈!妹啊!你这走路姿势是刚打完丧尸吗?笑死我了!到时候你可别把我名字说出来,我怕丢人!”
唐雪:“……”手痒,想给他来个过肩摔。
练习间隙,唐雪揉着发酸的脸颊和肩膀,目光再次不受控制地飘向那个巨大的鱼缸。那条“便秘”的金龙鱼似乎舒服了些,正在悠闲地游动。那个该死的U盘,还静静地躺在缸底某处,像一个沉默的嘲讽。
必须尽快拿到它!寿宴在即,变数增多,谁知道里面藏着什么关键信息?
可她实在找不到再次合理接近鱼缸的机会了。经过上次的“过滤器事件”和她的“水下机器人”搜索记录,顾安玥和顾廷琛明显加强了对鱼缸区域的“关注”。她甚至怀疑缸壁是不是被偷偷加装了微型摄像头。
怎么办?
她的目光扫过正在被顾夫人逼着试穿定制西装的顾星野(他正对着镜子哀嚎“这领口是要勒死我吗”),又扫过茶几上那堆令人头疼的礼仪资料,最后落在了正叼着磨牙棒、试图把顾星野的皮鞋藏进狗窝的元宝身上。
一个绝(wu)妙(nài)的主意诞生了。
下一次礼仪练习,当顾安玥要求唐雪练习“如何在被人不小心撞到、酒水洒到身上时保持优雅得体并迅速处理”的应急反应时——
“啊!” 唐雪发出一声恰到好处的惊呼。
只见她手中用来做道具的、装着清水的酒杯“不小心”脱手,并没有洒在自己身上,而是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精准地……泼在了正好晃悠过来的元宝的狗头上!
“嗷呜?!”元宝被这突如其来的“淋浴”吓了一跳,猛地甩动身体!
水珠四溅!不少水珠溅到了旁边的鱼缸壁上,还有几滴甚至飞到了顾安玥昂贵的真丝裙摆上!
“哎呀!对不起元宝!对不起姐姐!”唐雪立刻“慌乱”地道歉,拿起纸巾就要去给元宝擦拭,同时“下意识”地扯过旁边茶几上厚厚一沓礼仪资料,手忙脚乱地想去吸干鱼缸壁上的水渍——那沓资料的位置,正好靠近过滤器的控制面板!
“别用纸!”顾安玥果然立刻阻止,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老王!拿专用的鱼缸抹布来!”她快步上前,挡在了唐雪和过滤器之间,亲自用抹布擦拭缸壁,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只是单纯爱惜鱼缸。
唐雪“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抱着被溅湿的资料,眼神“愧疚”地看着顾安玥裙摆上的水渍:“姐姐,你的裙子……”
“没关系。”顾安玥擦干净缸壁,转过身,脸上已经恢复了温柔姐姐的表情,甚至还笑了笑,“意外而已。倒是你,反应还是不够沉稳。如果真的在寿宴上被人泼了酒,第一反应应该是向后小退半步,避免更多酒水溅到身上,然后才是查看情况并优雅处理,而不是像刚才那样手忙脚乱甚至波及无辜。”她指了指一脸委屈的元宝。
“我知道了,姐姐。”唐雪低下头,像个认错的小学生。心里却暗骂:警惕性真高!差点就碰到过滤器开关了!
元宝甩着湿漉漉的脑袋,委屈巴巴地凑到唐雪脚边,用鼻子拱了拱她,似乎在抱怨: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唐雪看着元宝湿漉漉、傻乎乎的样子,再看看顾安玥那双看似温柔实则戒备的眼睛,以及不远处那个可望不可即的鱼缸,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这顾家,比龙潭虎穴还难搞!
接下来的两天,唐雪就在这种“礼仪地狱”和“偷U盘未遂”的循环中度过。她学得“痛苦不堪”,偶尔“进步显着”,大部分时间“错误百出”,完美地维持了一个“努力但天赋有限”的草包美人形象。
顾安玥教得尽心尽力,看似毫无保留,但唐雪能感觉到,那种无形的、温柔的监视从未放松。她甚至怀疑顾安玥是不是在她房间里装了传感器,每次她半夜试图有所行动,第二天顾安玥的黑眼圈就会加重一分。
这两个女人,一个教得认真,一个学得“认真”,都在拼演技,都在互相试探,心力交瘁。
相比之下,顾星野就“快乐”多了。他虽然也被逼着背关系谱和练习礼仪,但他显然把更多精力放在了“寿宴行头”上。
“妈!你看这袖扣!星空限量版!配我那套暗纹西装绝了!” “这款胸针是不是太低调了?要不要换个更闪的?” “发型师约了吗?我要那种看起来有点随意但又精心打理过的效果!” 他几乎每天都要收十几个快递,全是衣服、鞋子、配饰,把客厅变成了他的个人秀场,还非要拉着家里人给他做“评委”。
顾夫人被他吵得头疼,又忍不住宠溺:“好好好,都好看!我儿子穿什么都帅!” 顾廷琛通常是一个冰冷的眼神扫过去,顾星野就自动消音。 顾安玥则会给出一些中肯的时尚建议,眼光毒辣,让唐雪暗自惊讶这位“姐姐”的品味确实不俗。 唐雪则一律用“哇二哥好帅!”“这个好看!”“那个也好看!”的万能句式敷衍过去,心里默默给顾星野起了个外号——“开屏的孔雀”。
就在寿宴前一天的晚上,唐雪终于勉强通过了顾安玥的“阶段性考核”,得以提前回房休息。
她瘫倒在床上,感觉身体被掏空。脑子里塞满了各种规矩、人名、关系网,还有那个该死的、拿不到的U盘!
她拿出那部被监控的新手机,习惯性地检查——依然没有任何来自灰狼或“渡鸦”的消息。静默得令人心慌。
那条“。”发来的匿名短信,她也反复查看过,号码是经过无数次跳转和加密的空号,根本无法追踪。
一切,都只能等到寿宴上了吗?
那种明知前方有陷阱却不得不踩进去的感觉,糟糕透顶。
她烦躁地起身,想喝点水,目光无意中扫过窗外。
夜色中,后院的景观灯散发着朦胧的光晕。一个修长的身影,正独自站在鱼缸前,静静地注视着里面游动的鱼群。
是顾廷琛。
他穿着深色的家居服,侧脸在光影下显得格外冷硬。他就那样站着,一动不动,仿佛一尊沉默的雕像。
唐雪的心微微一提。他在看什么?只是看鱼?还是在看……别的?
她屏住呼吸,悄然后退,将自己隐入窗帘的阴影里,只留下一双眼睛,警惕地观察着。
顾廷琛并没有停留太久。几分钟后,他似乎是抬手看了看腕表,然后便转身,迈着沉稳的步伐离开了,并没有任何异常举动。
仿佛真的只是睡前出来透透气。
但唐雪却莫名地觉得,他那沉默注视的背影里,似乎隐藏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凝重。
第二天,就是秦家寿宴的正日子。
整个顾家从一大早就陷入了紧张的忙碌中。
顾夫人指挥着张妈和老王进行最后的准备工作,检查要带去的寿礼,反复确认流程。 顾星野占据了最大的洗手间,里面传来吹风机和发胶喷雾的声音,以及他五音不全的哼歌声。 顾廷琛一早就去了公司,据说有个重要会议,会直接从公司去宴会场地。 顾安玥则最后一次检查了唐雪的旗袍和妆容,并塞给她一个小巧的、装着补妆用品和应急药品的刺绣手拿包。
“别紧张,跟着我就好。”顾安玥替唐雪理了理鬓角,笑容温婉,眼神却透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少说话,多微笑,遇到不确定的情况就看我的眼色。”
唐雪看着镜子里那个被打扮得精致如玉、眉眼间却带着一丝刻意营造的怯懦和生涩的自己,点了点头。
出发前,顾夫人拉着姐妹俩的手,又是一番叮嘱,眼圈甚至都有些红了,仿佛她们不是去参加寿宴,而是去闯什么刀山火海。
加长轿车平稳地驶向位于京都顶级别墅区的秦家老宅。
越靠近目的地,车内的气氛就越发沉寂。
顾星野难得地安静下来,对着小镜子整理自己的领带。 顾安玥闭目养神,但交叠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节微微泛白。 唐雪则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繁华街景,感受着口袋里那部安静的新手机和那个小巧的手拿包,心跳平稳,眼神却逐渐沉淀下来,如同风暴来临前的海面。
鸿门宴也好,龙潭虎穴也罢。
她来了。
无论那个“。”准备了什么样的“生日礼物”,无论傅凛、秦煊、顾廷琛在谋划什么,无论顾安玥藏着多少秘密……
这场戏,她都会陪他们演下去。
而且,要演得足够“精彩”。
车子缓缓驶入一条戒备森严的林荫道,前方,一座灯火通明、气势恢宏如同古代王府般的宅邸,已然在望。
秦家,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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