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风雪和暖香里滑过去几天。灶膛的火没熄过，锅里骨头汤炖干了就添水，炖烂了肉就捞出来，再切新的冻肉扔进去。那半扇猪肉肉眼可见地变小。墙角麻袋里的阿胶块也少了一小半。小丫小柔小智的脸蛋，在热汤热饭的滋养下，褪去了枯黄，透出点红润的血色。
龙北琴大部分时间都靠在炕头那面冰冷的土墙上，闭目养神。偶尔睁眼，目光扫过屋里——小丫正拿着块破布，蘸着温水，笨拙地给睡得迷迷糊糊的小柔擦脸；小智抱着个空木碗，咿咿呀呀地追着娘要吃的；娘在灶台边，把切好的当归片小心地放进汤锅里，再搅动瓦盆里温着的阿胶汤。
他的眼神很平静，像结了冰的湖面。但心里那根弦，并没真正松下来。人间当铺系统面板上，村长和李柱的生命体征数据像两道微弱的火苗，在缓慢而稳定地回升。村长：颅脑损伤恢复度72%，生命体征平稳。李柱：胸腔创伤愈合度58%，感染风险降至3%，生命体征稳定。 这数据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丝丝。
还不够快。
他需要村长站起来。需要柱子能下炕。需要这个破村子……动起来！
念头一动，光屏无声展开。
兑换目标：高产冬小麦种子改良型，亩产预估800斤——100斤装。消耗：5000点！
兑换目标：速生抗寒马铃薯种薯改良型，亩产预估3000斤——500斤装。消耗：8000点！
兑换目标：高效复合肥料基础型——200斤装。消耗：3000点！
点！兑换！
他起身，走到屋角那个堆杂物的破筐后面，手伸进去掏摸了几下。拽出来三个厚实的粗麻布袋！袋子沉甸甸的！他拎起一个，走到门口，放在门边。没解释。
娘看着他动作，嘴唇动了动，没问。这几天，她已经习惯了儿子这种“变”东西的方式。不问，就是最大的信任。
龙北琴又坐回炕沿。他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风雪小了些，但还没停。他需要人。需要力气。
“娘。”他开口，声音有点哑。
娘正搅着阿胶汤，闻声抬头。
“柱子……咋样了？”他问。
“昨儿……柱子爹托人捎信……”娘声音轻了些，“说……能靠着炕坐会儿了……喝了大半碗参汤……气色……好多了。”她顿了顿，声音更低，“村长……也能下炕走两步了……就是……就是骂人……还不太利索……”
能坐？能走？龙北琴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光。够了。
“等雪停了。”他看着窗外，“让村长……把能动弹的……都叫到祠堂。”他顿了顿，声音沉下去，“地……不能荒着。”
娘看着他，又看看门边那三个鼓囊囊的麻袋，心里明白了点什么。她点点头：“嗯。”
……
又过了两天。风雪终于停了。惨白的日头从云层后面钻出来，照在厚厚的积雪上，晃得人眼晕。
村东头破败的祠堂里，挤满了人。空气里弥漫着劣质烟草味、汗味和一股……劫后余生的疲惫气。
村长头上还缠着布条，但脸没那么白了，拄着根烂木棍，站在祠堂中间那张缺了腿的破供桌旁。他眼神扫过下面一张张菜色未褪、但眼神里多了点活气的脸，清了清嗓子，声音还有点哑，但带着股狠劲：“都……都听着！地！是咱的命根子！雪停了！该动弹了！”
下面嗡嗡响。有人叹气：“村长……地都冻硬了……咋弄？”
“种子……哪还有种子？去年那点粮种……早吃光了！”
“没力气啊……饿得慌……”
村长手里的烂木棍“咚”地杵在地上！震得供桌晃了晃！
“没力气？！饿得慌？！”他眼珠子一瞪，布条下的青筋都爆出来，“龙北琴！给咱的肉！米！是喂狗的吗？！柱子！赵强！你们几个！肉都吃到狗肚子里去了？！给老子滚出来！”
人群后面，柱子被两个后生搀着，脸色还蜡黄，胸口裹着厚厚的布，但腰杆挺直了些。赵强也挤出来，脸红脖子粗：“村长！俺们有力气！”
“有力气就干活！”村长吼着，指着祠堂门口，“北琴……给弄来了新种子！肥田的料！都看见了！堆门口！”
人群骚动起来！目光齐刷刷看向祠堂门口！三个鼓囊囊的粗麻布袋堆在那里！跟小山似的！
“种子？肥田料？”有人不信，“哪来的？”
“啥种子？能活吗？”
“肥田料？啥玩意儿？”
“管它哪来的！管它啥玩意儿！”村长唾沫星子喷出来，“是北琴弄来的！能吃！能活命！就是好东西！都给我扛回去！等雪化透了！地能翻了！都给老子种下去！一粒种子！一颗肥！都不准糟蹋！谁糟蹋！老子打断他的腿！”
他吼得脸红脖子粗，头上的伤口都隐隐作痛，但那股狠劲儿把底下的人都震住了！柱子咬着牙，挣开搀扶，上前一步：“村长！俺……俺扛一袋！”
赵强也冲上去：“俺也扛！”
几个年轻后生被带动，也纷纷上前。沉甸甸的麻袋被扛上肩膀。那分量，那未知的种子和肥料带来的希望，压得人脚步沉重，却也压出了一股憋屈太久的力气！
“散了！都散了！回家磨锄头去！”村长挥着烂木棍赶人。
人群嗡嗡地议论着，扛着麻袋，深一脚浅一脚踩着积雪散去。祠堂里空了下来。
村长拄着棍子，喘着粗气。他走到门口，看着雪地里那些远去的、扛着希望的身影，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他回头，看向祠堂角落阴影里站着的人。
龙北琴不知何时来了，靠在冰冷的土墙上，抱着胳膊，看着外面。
“北琴……”村长声音低了些，“种子……肥……谢了。”他顿了顿，声音更沉，“可……光种地……不够啊。昨天……后山……雪地里……刨出来几具冻硬的尸首……看衣裳……是……是土匪！身上……有刀口！有箭伤！还有……像是被野兽啃的！”
他死死盯着龙北琴的眼睛，想从那里面看出点什么：“这世道……不太平！光有粮……守不住啊！”
龙北琴没说话。他目光扫过祠堂外面那片被雪覆盖的空地。几个半大的小子正缩在墙角，冻得直跺脚，眼巴巴看着这边。最大的不过十三四岁，最小的……是小智！被小丫牵着手，小脸冻得通红，好奇地探头探脑。
他收回目光，看向村长，声音平静无波：“小的们……闲着也是闲着。”
村长一愣：“啥？”
龙北琴没解释。他走到祠堂门口，对着墙角那几个冻得缩脖子的半大小子，还有牵着小智的小丫，招了招手。
几个小子互相看看，犹豫着蹭过来。小丫也拉着小智走近。
龙北琴弯腰，从祠堂门槛旁边那堆烂木头里，随手抽出几根长短不一、还算直溜的硬木棍。他掂了掂，挑出两根最粗实的，扔给柱子身边两个看着最壮实的半大小子：“拿着。”
又挑了两根细点的，扔给另外两个小子。最后，他拿起一根最细、只有手臂长的短棍，走到小智面前，蹲下身。
小智仰着小脸，黑葡萄似的眼睛看着他。
龙北琴把短棍塞进他冻得通红的小手里。棍子有点沉，小智两只手才勉强抱住。
“哥……哥……”小智奶声奶气地叫。
龙北琴没应声。他站起身，目光扫过眼前这几个高矮不一、面黄肌瘦的孩子。大的十三四岁，小的才三岁。他眼神很冷，声音也冷得像冰渣子：
“从今天起。每天……太阳落山前。”
他指了指祠堂前面那片被雪覆盖的空地。
“到这。站着。”
“手里棍子……不许掉。”
“掉一次……晚饭……减半。”
说完，他转身就走。没半点拖泥带水。
祠堂门口，一片死寂。几个半大小子抱着沉甸甸的木棍，面面相觑，冻得发青的脸上全是茫然。小智抱着那根对他而言过重的短棍，小身子晃了晃，差点摔倒，被小丫一把扶住。
村长拄着棍子，看着龙北琴消失在风雪里的背影，又看看门口这群抱着棍子、不知所措的孩子，浑浊的老眼里，猛地爆出一团精光！他狠狠一跺脚，烂木棍砸在冻硬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听见没？！都听见没？！”他扯着嗓子吼，震得房梁上的灰簌簌往下掉，“从今儿起！都给老子练！抱着棍子！站直了！谁敢偷懒！谁敢把棍子掉了！老子……老子扣他全家口粮！”
风雪卷过祠堂门口。小智抱着那根对他而言过于沉重的短棍，小脸憋得通红，努力站直了小身子。小丫站在他旁边，眼神里带着点害怕，又带着点莫名的光亮。柱子看着这一幕，胸口那厚厚的布裹下，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冲上来！他猛地挺直了腰！手里的木棍攥得死紧！
人间当铺：守护目标群体“破落村民”行为模式变更！生产积极性激活初级！
守护目标群体“村落幼童”行为模式变更！基础体能\/意志力训练启动萌芽！
综合评估：村落生存韧性提升微弱。
当前情绪值储备：2,481,000点稳定。
远处，龙北琴的身影消失在风雪中。他怀里那破褡裢底下，硬邦邦地硌着最后一样东西——那是给这群孩子准备的。不是金子，不是银子，也不是肉。是几本薄薄的、纸张泛黄的册子。封面上，用粗劣的墨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字——《基础桩功》、《五步拳》、《打熬筋骨初解》。
风雪呼啸，似乎预示着更大的风暴。但在这片被遗忘的破村里，一点微弱的火种，已经在冰雪覆盖的冻土下，悄然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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