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北寒蛰伏，初露锋芒
第一章 飞升池与接引令
虚空无声，万古寂寥。
这里并非星空，却有点点黯淡的流光如尘沙般掠过；这里没有上下左右的概念，只有一片浑蒙、清冷、了无生机的灰暗地带。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万年，一点微弱的金光在这片绝对的寂静中亮起。
金光初时如豆，随即缓缓扩张，勾勒出一个盘膝而坐的人形轮廓。光芒源自此人周身三百六十五处大穴，每一个光点都仿佛一颗微缩的星辰，缓缓旋转，吞吐着稀薄到几乎不存在的能量，支撑着一层薄薄的光罩，抵御着外界那无所不在、足以湮灭真灵的虚无气息。
光罩之中，韩立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的眼神初时带着一丝漫长旅途中固有的茫然，但仅仅百分之一息内，便恢复了古井无波的清明与警惕。他没有立刻动作，而是将神念如水银泻地般向外探去。
然而，以往在下界足以覆盖亿万里山河、洞察秋毫的神念，在此地却如同陷入了粘稠至极的泥沼，仅仅能离体百余丈，便再难前行。所“看”到的，依旧是那片吞噬一切的混沌虚无。
“这便是……飞升通道？还是空间间隙？”韩立心中默然。
他仔细内视自身。法力消耗了近七成，肉身也传来阵阵虚弱之感，那层护体金光更是明灭不定，显然已快到极限。若非他在飞升前将元合五极山、风雷翅等诸多法宝重新淬炼，并准备了海量的灵石与灵丹，恐怕早已在这漫长的飞升途中力竭而亡。
“按照古籍零星的记载和那头真灵墨麒麟的模糊记忆，飞升过程虽因人而异，但如此漫长的旅途，也属罕见。看来，灵界与仙界的距离，远比预估的要遥远。”
他下意识地，以心神沟通丹田深处。
那里，除了本命法宝青竹蜂云剑群如游鱼般静静悬浮外，还有一物至关重要——一个看似古朴的墨绿色小瓶，正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瓶身之上，几点不规则的金色光点若隐若现，散发着微不可查的时光波动。
掌天瓶仍在。
韩立心中一定。此物是他最大的依仗和秘密，只要它还在，即便身处再恶劣的境地，也总有一线生机。
就在他思索之际，前方极远处的混沌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微小的光点。
光点迅速扩大，化作一个旋转的旋涡，从中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精纯至极的天地气息！这气息与他熟悉的灵气截然不同，更加古老、浩瀚，带着一种本源的力量，只是稍稍感应，便让他近乎枯竭的法力产生了一丝雀跃。
“出口！”
韩立精神一振，不敢怠慢，全力催动所剩无几的法力，化作一道淡金色的流光，毫不犹豫地投入那旋涡之中。
——嗡！
一阵天旋地转，强烈的空间撕扯之力传来，比在空间通道中猛烈十倍不止！韩立闷哼一声，周身金光狂闪，护体光罩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强忍不适，紧紧守住灵台清明。
下一刻，撕扯感骤然消失。
双脚触到了坚实的大地。
一股无法形容的重力轰然降临，比灵界沉重何止百倍！韩立只觉得身体一沉，膝盖微微一弯，差点站立不稳。他体内骨骼发出一阵细微的噼啪声，连忙运转功法，才勉强适应了这恐怖的重力。
同时，周围不再是虚无，而是浓郁得化不开的……雾气？
不，不是雾气。
韩立深深吸了一口气，一股清凉、精纯、带着淡淡馨香的能量涌入肺腑，瞬间流转四肢百骸，让他疲惫的身躯为之一振，连消耗的法力都恢复了一丝。
“这就是……仙元力？”他心中明悟，自己终于抵达了梦寐以求的仙界。
他抬眼望去，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方圆不过百丈的池子之中。池水呈乳白之色，氤氲蒸腾的，正是那浓郁到极致的仙元力所化的灵雾。池子边缘，竖着九根斑驳的青铜巨柱，柱子上刻满了复杂的符文，此刻正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似乎在维持着这个池子的能量。
“飞升仙池？”韩立立刻想起了相关记载。此乃下界修士飞升后的第一个落脚点，池中能量能帮助飞升者初步洗练凡体，适应仙界环境。
他不敢浪费这宝贵的机会，立刻默默运转功法，贪婪地吸收着池水中精纯的仙元力，补充着近乎干涸的丹田。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法力正在发生某种质变，变得更加凝练，更加贴近某种法则。
但韩立的警惕性从未放松。他一边吸收能量，一边飞速地打量四周。
池子位于一个巨大的圆形白玉广场中央，广场之外，是一片连绵不绝、高耸入云的青色山峦，一眼望不到尽头。天空是清澈的蔚蓝色，但极高处，似乎有无数细密的、金色的丝线若隐若现，构成了一张覆盖整个天穹的无形大网，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威严。
“好厉害的禁制……”韩立心中一凛。
就在他观察环境之时，一个略显慵懒，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的声音，突兀地在他耳边响起。
“啧，又是一个从哪个犄角旮旯飞升上来的？这都快三百年没新人了吧。”
韩立心中剧震，表面却不动声色，循声望去。
只见飞升池边缘，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影。此人身着制式的银色仙甲，甲胄流光，看上去颇为不凡。他面容看起来三十许岁，眼神却带着一种看尽沧桑的淡漠，修为……韩立完全看不透，只感觉如渊似海，深不可测，远非下界大乘可比。
真仙！而且绝非普通真仙！
银甲仙官手里把玩着一枚白色的玉符，目光在韩立身上扫了扫，带着一丝审视，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还愣着作甚？既已洗练完毕，还不快出来，领取你的‘接引令’？”银甲仙官眉头微蹙，似乎对韩立的“迟钝”有些不耐。
韩立立刻收敛所有气息，将修为压制在刚刚稳固境界的初入真仙层次，脸上适当地露出一丝初来乍到的茫然与恭敬，快步走出飞升池，对着银甲仙官深深一揖：
“下界修士韩立，见过上仙。初临贵地，不识规矩，还请上仙恕罪。”
他的姿态放得很低，语气也十分诚恳。
银甲仙官见韩立如此“懂事”，脸色稍霁，随手将那枚白色玉符抛给他。
“嗯，规矩点好。仙界，最重的就是规矩。”他淡淡说道，“此乃北寒仙域‘接引令’，也是你暂时的身份凭证。滴一滴精血上去。”
韩立双手接过玉符。玉符触手温凉，正面刻着一个古老的“仙”字，背面则是“北寒”二字，周围环绕着云纹。他依言逼出一滴精血，滴在玉符上。
精血瞬间被玉符吸收，玉符表面光芒一闪，正面那个“仙”字下方，缓缓浮现出“韩立”两个小字。同时，一股信息流入他的脑海，主要是关于接引令的用途，以及……警告。
“持令者，需于百年内，前往北寒仙域下属任一仙域、仙城，完成身份登记，并缴纳‘铸身仙液’费用，计：下品仙元石一万块。逾期未缴，接引令作废，视为黑户，仙域各方，皆可缉拿或格杀。”
一万块下品仙元石？
韩立心中微微一沉。他虽然不知道仙元石的具体价值，但用脚指头想也知道，对于一个刚刚飞升、身无长物的新人来说，这绝对是一笔巨款！这哪里是接引，分明是下马威，是债务！
但他脸上没有丝毫表露，反而再次躬身：“多谢上仙指引。不知上仙尊号？晚辈日后若有机会，定当报答。”
银甲仙官嗤笑一声，似乎觉得韩立这话有些可笑：“报答？先想想怎么活过这一百年，把欠仙域的账还清再说吧。本官石矶，镇守此飞升台。好了，莫要在此耽搁，顺着广场那边的传送阵离开，自有人告诉你该去哪。”
说罢，石矶仙官不再看韩立，转身一步踏出，身影便如青烟般消失在原地，仿佛从未出现过。
广场上，只剩下韩立一人，以及远处那座闪烁着微弱白光的古朴传送阵。
他握着手中那枚冰冷的接引令，感受着仙界沉重无比的重力，和空气中那无处不在的、代表着机遇也代表着无尽危险的浓郁仙元力。
抬头望了望那被金色禁制网络覆盖的、陌生的天空，韩立的眼神重新变得深邃而平静。
仙界，他来了。
但这里，显然不是终点，而是另一个更加残酷、更加漫长的修仙路的起点。
他没有立刻走向传送阵，而是再次默默感受了一下丹田深处的掌天瓶，确认它安然无恙。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迈开脚步，踏着仙界的土地，不紧不慢地，朝着那未知的前路走去。
步伐稳定，一如他在人界、在灵界时那样。
谨慎，而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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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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