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粘杆处验信,确认情报真伪
初夏六月十五的午后,雍亲王府后花园的假山在烈日下投下浓荫,山腹内的密室却透着刺骨的阴冷。墨苏跟着墨竹穿过三道暗门,每道门前都有穿黑衣的护卫验腰牌 —— 这是粘杆处最高级别的核心据点,寻常官员连假山入口都找不到。密室四壁镶嵌着铜板,隔音效果极好,只有一盏油灯悬在梁上,昏黄的光将案上那叠联名信真迹底稿映得格外清晰。
“寒砚校尉,按规矩,需先验你的身份。” 守在案旁的老吏面无表情,递来一方铜盘,盘中盛着朱砂,“请按手印,比对‘青衣校尉’的备案。”
墨苏洗净右手,将拇指按进朱砂,再重重印在纸上。老吏取出一本厚重的册页,翻开其中一页,上面是他昨日刚备案的指印,两相对比,纹路丝毫不差。“身份无误,可呈底稿。” 老吏退到一旁,露出身后三位各司其职的匠人 —— 穿粗布短打的 “纸匠”、握墨锭的 “墨工”、持印章的 “印官”,这是粘杆处验信的 “三关铁卫”,任何伪造的文书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纸匠率先上前,接过墨苏递来的底稿,指尖在澄心堂纸上轻轻摩挲,又对着油灯的光反复翻看。“纸是江南贡纸,专供八爷党,纤维粗细、帘纹间距都对。” 他忽然指着信纸边缘一处极淡的水痕,“这里曾在雨天受潮,形成了独特的‘云纹水迹’,与醉白池诗会当日的降雨记录吻合,不是后仿的。” 墨苏心中一凛,他在醉白池取信时确实遇雨,没想到这细微的痕迹竟成了验真的关键。
接着是墨工,他用银针刺破纸页,将针尖上的墨迹刮在瓷盘中,又滴入几滴清水,再加入少许硝石。“墨是西域乌金墨,含龙涎香成分 —— 八爷为掩盖墨臭,特意在墨中加了这味料,是他书房独有的配方。” 瓷盘中的墨迹渐渐泛出浅金色,墨工点头,“纯度够,是近三个月内研磨的,与底稿撰写时间一致。”
最后是印官,他戴着放大镜,逐一核对信末的官员签名与印章。“三十七名官员中,十二人是‘影子’,签名是仿的,但仿得极像,连笔锋的颤笔都做出来了;九人是中立派,签名时手腕发力不均,明显是被胁迫;十六人是铁杆,签名流畅,印章也盖得端正。” 他忽然停在 “李光地” 的签名上,眉头微皱,“这人已故三年,八爷党还把他名字加上,是留的‘死签’—— 若底稿外泄,他们可辩称是伪造者不懂内情,拉死人顶罪。”
“但这‘死签’,反而坐实了底稿的真实性。”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暗处传来,四爷胤禛缓步走出,玄色常服上绣着暗龙纹,眼神锐利如刀,“李光地的私章样式,只有军机处少数人知道,八爷党能仿得一模一样,说明他们在军机处也安了暗线。” 他走到案前,在 “张廷玉” 的签名上画了个圈,“这人是父皇近臣,表面中立,实则早与老八暗通款曲,得重点盯着。”
墨苏垂首听着,心中却翻江倒海 —— 父亲当年被构陷,也是因 “伪造证据” 定案,可当年的查验远没有这般严谨,想来是有人故意放水。他忍不住问:“四爷,既然已确认底稿为真,为何不即刻呈给皇上,扳倒八爷党?”
“扳倒?” 四爷冷笑一声,将底稿扔回案上,“现在呈上去,只会打草惊蛇。老八经营多年,朝中党羽众多,若不能一网打尽,反而会被他反咬一口,说我们构陷。” 他看向墨竹,“传我命令,让‘影子’官员暗中联络中立派,许以‘既往不咎’,再用底稿中的罪证威胁那十六个铁杆 —— 若他们敢在‘立贤’奏折上签字,就把他们贪腐的证据递到都察院。”
墨竹躬身应下,又补充道:“还需让寒砚校尉配合,把他之前吞下的假信碎片‘无意中’泄露给潜龙阁 —— 让他们以为我们拿到的是假货,放松警惕。”
“就这么办。” 四爷看向墨苏,语气缓和了些,“你这次立了大功,从今日起,你就是‘青衣校尉’,可调动乙类资源,直接向墨竹汇报。” 他从袖中摸出一枚青铜令牌,上面刻着 “寒砚” 二字,“这是你的校尉令,收好。”
墨苏接过令牌,触手冰凉。他想起父亲当年或许也有过类似的令牌,却落得含冤而死的下场,心中一阵酸涩。“四爷,属下有一事不明。” 他鼓起勇气,“八爷党与蒙古部落的勾结,是否与当年我父亲查的漕粮贪腐案有关?”
四爷的眼神暗了暗,沉默片刻才道:“你父亲当年查的漕粮,有一部分被老八转卖给了蒙古部落,用来换取他们的支持。马德贻是这条线的关键,你去江南后,先查清他的账目,再策反苏云漪 —— 她知道老八与蒙古联络的暗语。”
验信结束后,墨竹带着墨苏离开密室,前往粘杆处总部 “听雨轩”—— 表面是家古籍修补铺,后院却有九间密室,分别对应不同的职能。墨竹引着他走进最里面的一间,墙上挂满了青衣校尉的制服,墨色布料上绣着银线暗纹,透着肃杀之气。
“这是你的制服,穿上它,在粘杆处内部可通行无阻。” 墨竹递过一套制服,又从柜中摸出一本小册子,“这是‘寒梅’密语的手册,基础是你父亲当年常用的《梅花易数》卦象,比如‘乾卦初九’对应‘明日午时’,‘坤卦六二’对应‘通州码头’—— 只有你我知道这套密语,用来传递关键情报。”
墨苏接过手册,翻开第一页,就看到父亲熟悉的笔迹,是《梅花易数》的批注,与他书房里那本一模一样。“粘杆处怎么会有我父亲的批注?” 他失声问道。
“你父亲当年是粘杆处的‘执笔者’,负责整理密语手册,这些批注是他留下的。” 墨竹的声音压低,“还有件事,我得提醒你 —— 潜龙阁在粘杆处的暗桩,代号‘烛影’,职级不低于你。这人极可能是‘烛影斧声’的参与者,与你父亲的冤案也有关联,你今后传递情报,务必用‘寒梅’密语,不可轻信任何人,包括我。”
“烛影斧声” 四个字,像惊雷炸在墨苏耳边。这是康熙末年的秘闻,相传与皇位传承有关,没想到 “烛影” 暗桩竟与这事牵连。他握紧手册,指甲深深嵌进纸页 —— 父亲的死,果然不是简单的 “贪腐案”,背后藏着更大的阴谋。
离开听雨轩,墨苏按约定前往绸缎庄地下室 —— 这里是领取任务物品的地方。掌柜是个聋子,只会用手势交流,他递给墨苏一个布包,里面有江南的路引、一张马德贻的画像、还有一瓶 “无影散”—— 沾肤即隐,可用来掩盖身上的疤痕,避免被潜龙阁认出。
墨苏换上江南商人的装扮,青布长衫,头戴瓜皮帽,腰间挂着算盘,与之前的落魄举子判若两人。他站在铜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忽然觉得陌生 —— 从翰墨斋掌柜到粘杆处校尉,从京城到江南,他的身份不断变化,可心中的执念从未改变:为父亲平反,还天下清白。
“墨校尉,还有件事。” 掌柜忽然拉了拉他的衣袖,用手势比划着,“苏姑娘明日离京,她托人带话,说江南的‘顾记布庄’,是她父亲当年的产业,可作为联络点。”
墨苏心中一动,苏云漪竟已提前为他安排好江南的联络点。他想起墨竹说的 “用顾宪成的遗物策反她”,摸了摸怀中的 “顾” 字玉佩,心中五味杂陈 —— 他与苏云漪,因父辈的渊源而纠缠,因共同的敌人而合作,可在这波诡云谲的谍战中,这份关系究竟是助力,还是另一场陷阱?
离开绸缎庄时,夕阳已西斜,将京城的街道染成金红色。墨苏提着布包,朝着通州码头走去,那里有艘漕船在等着他,将载他前往江南。他回头望了眼雍亲王府的方向,四爷的冷酷、墨竹的提醒、父亲的冤案、苏云漪的牵挂,像无数根线,将他牢牢拴在这场夺嫡谍战中。
走到码头,漕船的船主已在等候,见他来,递过一张纸条:“墨校尉,墨竹先生让我给您的,说您到江南后,先去扬州找盐商马德贻,他最近在收‘私盐’,这是个突破口。”
墨苏接过纸条,上面画着马德贻的宅邸布局,还有几个红点,标注着守卫的位置。他握紧纸条,深吸一口气,踏上漕船。船缓缓驶离码头,京城的轮廓渐渐模糊,墨苏站在船头,望着远方的江南方向,心中充满了坚定。
他知道,江南之行定是凶险万分 —— 八爷党的财脉、潜龙阁的追杀、“烛影” 暗桩的监视、苏云漪的复杂立场,还有父亲冤案的真相,都在等着他去面对。但他没有退缩,怀中的校尉令、“顾” 字玉佩、父亲的折扇,都是他的武器;粘杆处的支持、墨竹的提醒、苏云漪的暗中相助,都是他的底气。
漕船驶进大运河,两岸的杨柳依依,春色撩人,可墨苏的心中却没有半分惬意。他摸出 “寒梅” 密语手册,翻开父亲的批注,指尖抚过那些熟悉的字迹,轻声说:“父亲,儿子要去江南了,定会查清真相,还您一个清白。”
夜色渐深,漕船在夜色中前行,船头的灯火像一颗孤独的星,照亮着前方的路。墨苏靠在船舷上,握紧手中的折扇,扇面上的《秋风纨扇图》在月光下若隐若现,图中的女子孤立无援,却眼神坚定,像极了此刻的自己。
一场新的风暴,已在江南的水乡烟雨中等候着他。而他,已做好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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