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结识工坊老编修,套取核心编目
三爷府的朱漆大门前挂着两盏大红灯笼,烛火映得 “和硕诚亲王府” 的匾额发亮。墨苏跟着佟老编修走进府时,正赶上戏班在庭院里唱《长生殿》,丝竹声混着宾客的谈笑声,飘得满院都是。穿锦戴缎的官员们三三两两聚在廊下,手里端着银质酒盏,话题却离不开《古今图书集成》—— 准确说,是离不开《编纂名录》里的 “待补” 名额。
“佟老,您可来了!” 穿二品补服的江宁织造曹頫迎上来,手里把玩着一块和田玉佩,“听说您手里的庚字号卷快校完了?我那‘总校官’的名头,可得劳您多费心。”
佟老编修捋着胡须笑:“曹大人放心,您那五千两‘敬献’,三爷都记在心上呢。等下月庚字号卷定稿,保管给您添上。” 他侧身让墨苏上前,“这位是作房的陈账房,字写得工整,我带他来见见世面。”
曹頫扫了墨苏一眼,没放在心上,转身又和其他官员谈笑 —— 在这些权贵眼里,一个 “账房” 不过是个伺候人的角色,不值得多费心思。墨苏却暗自攥紧了袖中的锦盒,曹頫的名字他在父亲的卷宗里见过,当年父亲弹劾曹寅侵吞库银,曹頫正是曹寅的侄子,如今接掌江宁织造,想必也和四爷党有牵连。
“别往心里去。” 佟老拍了拍墨苏的肩膀,“这些人眼里只有‘名录’,谁都瞧不上。咱们去那边坐,有你爱喝的杏仁茶。”
两人走到偏厅的小桌前,桌上摆着蜜饯、点心,一壶杏仁茶还冒着热气。佟老倒了杯茶递给墨苏,压低声音:“方才曹頫说的庚字号卷,记的都是江南盐道、织造的官员,他们‘敬献’的银子最多,三爷最看重。你要是能帮我把这些卷的草稿誊抄清楚,将来我在三爷面前提一句,给你谋个‘协理账房’的名头,比现在体面多了。”
墨苏心中一动,这正是他等的机会。他连忙躬身:“能为佟老效力,是小人的福气。只是小人怕字写得不好,污了名录的稿子。”
“你那馆阁体正好,工整清楚。” 佟老从怀里摸出个小本子,翻开给墨苏看,“这是庚字号卷的草稿,你先瞧瞧。” 本子上是佟老的笔迹,记着 “曹頫,五千两,考语:可用,待补总校”“刘墉(江南盐道),三千两,考语:慎用,暂记协校”—— 每一行都对应着官员姓名、“敬献” 金额和三爷的考语,这正是《编纂名录》暗册的核心内容!
墨苏飞快扫过页面,将关键信息记在心里,表面却装作懵懂:“原来名录里还记这些?小人还以为只记编书的人呢。”
“外行人不懂这里面的门道。” 佟老收起本子,喝了口茶,“编书是幌子,拉拢官员才是真的。你没瞧见,今晚来的官员,一半都在名录‘待补’栏里挂着,都是想借三爷的路子往上爬。”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这草稿你得小心保管,不能让旁人看见,尤其是鄂尔泰的人 —— 他总想着把自己的亲信塞进名录,跟我抢着校稿呢。”
宴会过半,墨苏借口 “去方便”,溜到偏院的角落。他从袖中取出一张油纸,用指甲蘸着嘴里的唾液(临时替代密写药水),在油纸上快速记下:“庚字号卷:曹頫五千两(待补总校)、刘墉三千两(暂记协校),考语分‘可用’‘慎用’,暗册由佟老掌草稿,真本带回府。” 写完后,他把油纸折成小块,塞进院角老槐树下的砖缝里 —— 这是他与夜枭约定的临时交接点,明日一早会有人来取。
回到宴席时,正撞见鄂尔泰和佟老争执。“庚字号卷该由我来校,你年纪大了,眼神不好,别记错了金额。” 鄂尔泰的声音带着不耐烦。
“我校了三十年的书,还能记错?” 佟老脸色涨红,“这是三爷交给我的差事,轮不到你插手!”
墨苏连忙上前打圆场:“佟老、鄂大人,小人有个主意。佟老眼神不好,小人可以帮佟老誊抄草稿,抄完后再请鄂大人核对,这样既不会出错,也显两位大人和睦,岂不是好?”
鄂尔泰愣了一下,随即冷笑:“一个账房也敢插嘴?”
“这主意倒不错。” 三阿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手里端着酒盏,“就让陈账房誊抄,你二人分别核对,省得总吵。”
有了三爷的话,鄂尔泰虽不满,也只能应下。佟老感激地看了墨苏一眼,低声道:“今晚多亏你,以后誊抄的事,就拜托你了。”
离开三爷府时,已是子时。街上的灯笼大多灭了,只有巡夜的更夫提着灯笼走过,梆子声 “咚 —— 咚 ——” 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佟老一路都在说古钱币的事,从 “秦半两” 讲到 “唐开元”,兴致勃勃。墨苏趁机取出袖中的锦盒,递了过去:“佟老,小人前几日在古玩店淘到枚‘崇宁通宝’母钱,知道您爱这个,特意带来给您。”
佟老接过锦盒,打开一看,眼睛瞬间亮了。那枚母钱通体金黄,钱文是宋徽宗的瘦金体,笔画纤劲,边缘打磨得光滑圆润,一看就是真品。“这、这是母钱!” 他激动得声音都在抖,用手指轻轻摩挲着钱缘,“我找了半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品相好的崇宁母钱!你…… 你真要给我?”
“小人留着也没用,不如给懂行的人。” 墨苏笑道,“只要佟老不嫌弃,小人就放心了。”
佟老连忙把母钱小心收进内袋,拍了拍墨苏的肩膀:“你这小子,比那些官员懂规矩多了。以后有什么事,尽管跟我说,在作房里,我还能护着你。”
回到作房的次日一早,佟老就把墨苏叫到自己的编修房。房里摆着一张宽大的书桌,上面放着一叠草稿纸、一支兼毫笔,还有那本庚字号卷的草稿本。“从今天起,你每天午后过来,帮我誊抄草稿。” 佟老把草稿本推到墨苏面前,“记住,只抄内容,别问其他的,抄完就把草稿本还给我,不许带出这间房。”
“小人明白。” 墨苏坐下,拿起笔,蘸了蘸墨,开始誊抄。草稿本上的字迹有些潦草,佟老年纪大了,手抖得厉害,有些字甚至需要辨认。墨苏一边抄,一边留意关键信息:“王士祯(翰林院编修),两千两,考语:大用,拟补副总纂”“张廷玉(吏部侍郎),一千两,考语:中立,暂不录入”—— 原来连张廷玉这样的中立派,都给三爷送了 “敬献”,只是三爷暂时没把他算进党羽。
誊抄到一半,佟老出去茶水,墨苏趁机从袖中取出一支藏着明矾水的毛笔,在草稿纸的空白处轻轻划了几笔 —— 他不敢写太多,怕被发现,只记录了几个关键官员的 “敬献” 金额和考语。待佟老回来,他已把明矾水的笔藏好,继续誊抄,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接下来的几日,墨苏每天午后都去佟老的编修房誊抄。他渐渐摸清了《编纂名录》的结构:除了庚字号卷(江南官员),还有壬字号卷(直隶官员)、甲字号卷(京官)、丙字号卷(武将),每一卷都按 “敬献” 金额排序,金额越高,考语越优,待补的职位也越高。暗册的真本佟老从不离身,每晚都锁在紫檀木匣里带回家,只把草稿留在作房,墨苏根本没机会接触真本。
一日午后,墨苏誊抄壬字号卷时,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 ——“墨云海(前御史),零两,考语:罪臣,永不录入”。他的手猛地一顿,墨汁滴在草稿纸上,晕开一小片黑渍。父亲的名字竟出现在名录里!“罪臣” 二字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他想起父亲当年弹劾曹寅,如今曹寅的侄子曹頫却在名录里 “待补总校”,而父亲却被永远钉在 “罪臣” 的耻辱柱上。
“怎么了?” 佟老察觉到他的异样,抬头看了过来。
墨苏连忙用袖子擦去眼泪,装作不小心:“没、没什么,手滑了,把稿子弄脏了。” 他赶紧用小刀把脏了的纸片裁掉,重新誊抄,心脏却在胸腔里狂跳 —— 父亲的冤案,果然和三爷党有关!说不定当年父亲弹劾曹寅,三爷党也在背后推波助澜,只为保住曹寅这个 “钱袋子”。
佟老没多想,叹了口气:“这墨云海也是个可怜人,当年弹劾曹寅,证据确凿,却被倒打一耙,说他‘诬告皇亲’,最后死在牢里。听说他儿子还在找证据翻案,可惜啊,官官相护,哪那么容易。”
墨苏握紧了笔,指尖泛白:“佟老,您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我和他同科进士,当年还一起喝过酒。” 佟老的眼神暗了下来,“他性子太直,不懂官场的规矩,得罪了太多人。三爷当年也想拉拢他,让他在名录里挂个‘编修’的名头,他却不肯,说‘编书是正事,不能掺杂私念’,最后落得那样的下场。”
墨苏的眼泪差点掉下来,父亲的刚正,他从小就知道。他强压着情绪,继续誊抄,心里却有了新的目标 —— 不仅要拿到名录,还要从名录里找出父亲冤案的更多证据,让那些陷害父亲的人付出代价。
誊抄结束后,墨苏把草稿本还给佟老,借口 “去核对账目”,匆匆离开编修房。他走到后院的杂物间,从砚台底部的暗格里取出那张记着信息的油纸,又补充了父亲的名字和考语,然后送到 “死信箱”。他知道,这个发现对四爷党来说或许不重要,但对他来说,却是翻案的关键。
回到经费司,灰隼正在翻墨苏的账本。“陈账房,最近总往佟老的编修房跑,在忙什么呢?” 灰隼的眼神带着怀疑,“鄂大人让我问问,你是不是在帮佟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墨苏心中警铃响,表面却装作坦然:“佟老年纪大了,手抖得厉害,让我帮忙誊抄名录草稿。鄂大人要是不信,可以去问佟老,或者等我抄完,拿给鄂大人核对。”
灰隼冷笑一声:“最好别耍花样,作房里的事,逃不过鄂大人的眼睛。” 说罢便摔门而去。
墨苏看着灰隼的背影,眉头皱了起来。灰隼肯定是受了鄂尔泰的指使,在监视他和佟老的往来。再这样下去,迟早会被发现。他必须尽快拿到完整的名录,或者找到佟老藏真本的地方,否则一旦暴露,不仅任务失败,父亲的冤案也永无翻案之日。
当晚,墨苏回到住处,把父亲出现在名录里的事告诉了苏云漪。苏云漪听完,脸色凝重:“这说明三爷党当年也参与了陷害你父亲,说不定和四爷党还有勾结。你要小心,别让他们发现你在查父亲的事,否则他们绝不会放过你。”
“我知道。” 墨苏坐在桌前,铺开一张纸,画出《编纂名录》的分卷情况,“现在我只拿到了庚字号卷和壬字号卷的部分信息,甲字号卷和丙字号卷还没接触到。佟老把真本带回家,我得想办法知道他把真本藏在哪里。”
苏云漪想了想,道:“佟老每晚都去聚珍阁,说不定真本藏在那里。你可以跟踪他,看看他是不是把真本交给了聚珍阁的老板。”
墨苏点头,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他从怀中取出那枚 “靖康元宝”,放在桌上:“佟老对古钱币的痴迷,是他最大的弱点。我或许可以利用这一点,套出他藏真本的地方。”
次日一早,墨苏去古玩店又买了枚 “熙宁重宝” 折二钱,准备送给佟老。他知道,这枚钱虽然不如崇宁母钱珍贵,但也是佟老喜欢的品种。只要能继续获得佟老的信任,就能找到机会。
午后,墨苏带着铜钱去编修房。佟老见了铜钱,果然很高兴,连忙收了起来。“你这小子,真是我的知音。” 佟老笑着说,“今晚我请你去聚珍阁喝茶,那里的老板有枚‘大定通宝’,咱们一起去瞧瞧。”
墨苏心中一喜,机会来了!他连忙应下:“能陪佟老去,是小人的福气。”
夕阳西下,佟老提着蓝布包(里面装着名录草稿),带着墨苏往聚珍阁走。街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聚珍阁的灯笼已点亮,映着 “聚珍阁” 三个大字。墨苏跟在佟老身后,握紧了袖中的银刀 —— 今晚,他不仅要查真本的下落,还要确认聚珍阁是不是三爷党的 “死信箱”。
走进聚珍阁,老板连忙迎上来:“佟老,您可来了!那枚‘大定通宝’我给您留着呢。” 他的目光扫过墨苏,带着几分警惕,“这位是?”
“作房的陈账房,我的忘年交,懂古钱币。” 佟老笑着说,“把钱拿出来,让我们瞧瞧。”
老板转身去取铜钱,墨苏趁机观察店内的环境:柜台后的墙上挂着一幅《溪山行旅图》,和作房藏版室的那幅一模一样;柜台下有个锁着的木柜,看起来很厚重,像是藏贵重物品的地方。墨苏猜测,名录真本说不定就藏在那个木柜里。
老板把铜钱递给佟老,佟老接过,仔细看着,墨苏则在一旁装作欣赏古玩,眼角却盯着柜台下的木柜。突然,他看到木柜的锁上有个小小的 “佟” 字 —— 这是佟老的私印!看来真本确实藏在这里!
墨苏心中激动,表面却不动声色。他知道,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候,得等佟老和老板分开,再找机会拿到真本。他看着佟老和老板谈笑风生,心里已经开始盘算:如何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打开那个木柜,拿到《编纂名录》的真本,同时不暴露自己的身份。
夜色渐深,聚珍阁的客人渐渐走光。佟老起身告辞,墨苏跟在后面,走出聚珍阁。街上的灯笼亮着,映着两人的影子。墨苏知道,一场新的行动即将开始,而这次,他不仅要为任务冒险,还要为父亲的冤案,赌上自己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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