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夜偷名录底稿，遭遇工坊护卫阻拦
作房里的梆子刚敲过酉时，内院的门就 “吱呀” 一声开了。鄂尔泰穿着石青色补服，手里捧着个紫檀木匣，身后跟着两个穿绿营服饰的护卫，腰间佩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墨苏屏住呼吸，看着他们走向藏版室 —— 按规矩，总禀需在酉时封存，由鄂尔泰亲手锁进暗格，明日一早送进三爷府。他提前三日就摸清了护卫的巡逻规律：每两刻钟绕内院走一圈，藏版室门前的香炉是他们歇脚的固定点，这正是他布控的关键。
等鄂尔泰一行进了藏版室，墨苏如猫般从槐树上滑下，落地时特意踩在松软的落叶堆上，没发出半点声响。他贴着墙根溜到藏版室门前，从袖中取出个巴掌大的布包，里面是混了曼陀罗花粉的 “迷魂香”—— 这是他用夜枭给的 “消声粉” 改良的，燃烧时只冒淡白轻烟，气味像檀香，混在作房常备的熏香里绝不会被察觉。他将香点燃，轻轻塞进香炉的夹层，又往锁眼里滴了两滴蜡油 —— 这蜡油是用蜂蜡和松脂熬的，遇热会融化黏住锁芯，能拖延鄂尔泰开门的时辰。
做完这一切，他翻身爬上藏版室的房梁，趴在椽子上屏息等待。房梁积着层薄灰，蹭得他脸颊发痒，可他连眼都不敢眨 —— 藏版室的窗纸透进烛光，能看见鄂尔泰正弯腰将紫檀木匣放进北墙的暗格，手指在暗格旁的青砖上按了三下，想来是锁死的机关。护卫们则靠在门边，手里把玩着佩刀，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听说三爷府今晚要摆中秋宴，定有不少好酒好菜。”“咱们在这守着破书，连口月饼都吃不上，真晦气。”
墨苏盯着烛光里的人影，心里默数着时辰。待外面传来护卫换班的脚步声，他从怀中摸出枚铜钱，对准院中的水缸轻轻一抛 ——“咚” 的一声轻响，铜钱落在水里，溅起的水花在月光下像碎银。鄂尔泰果然抬头：“外面什么动静？” 一个护卫推门出去查看，刚走两步就捂着鼻子咳嗽：“这香怎么这么呛人？”—— 迷魂香的药效开始发作了，曼陀罗花粉能让人头晕目眩，虽不致命，却足够让护卫失了警惕。
趁剩下的护卫分神，墨苏如蝙蝠般从房梁滑下，落在《四库全书》的巨型书柜后。这书柜是藏版室的 “天然屏障”，高三丈，宽两丈，摆满了蓝布封皮的典籍，正好能遮住他的身影。他听见鄂尔泰嘟囔着 “这锁怎么涩了”，想来是蜡油起了作用，正费力地拧着钥匙。等门锁 “咔嗒” 一声打开，鄂尔泰刚要推门出去，墨苏突然从书柜后抛出个纸包 —— 里面是硝石、硫磺和面粉混合的 “烟雾弹”，落地即燃，淡灰色的烟瞬间弥漫开来，遮住了整个藏版室。
“走水了！” 鄂尔泰的惊呼声混着咳嗽声响起，两个护卫慌忙去扑烟，却被浓烟呛得睁不开眼。墨苏趁机冲到北墙，按记忆中鄂尔泰的动作，在暗格旁的青砖上连按三下 —— 暗格 “吱呀” 弹开，里面果然放着那只紫檀木匣！他一把抓过木匣，转身就往窗边走，手指刚碰到窗棂，就听见门外传来冷笑声：“陈账房，偷了东西就想走？”
墨苏的后背瞬间僵住。月光从门缝里漏进来，照出灰隼的身影，他手里握着柄短刀，刀刃上还沾着点血迹 —— 想来是刚解决了外面的护卫。“你倒是比我想的聪明，” 灰隼一步步走进来，刀身在浓烟里闪着寒芒，“苏先生早说你会来偷总禀，让我在这等着，果然没白费功夫。”
“苏墨呢？” 墨苏握紧木匣，缓缓后退，目光扫过四周 —— 浓烟渐渐散了，藏版室的门被灰隼堵死，窗户外是两丈高的院墙，墙上还爬着带刺的蔷薇，硬闯只会被划伤。他故意拖延时间，声音带着几分刻意的慌乱：“他让你来送死？你以为抓了我，他会兑现承诺让你升中层？”
灰隼的动作顿了顿，眼神闪过一丝犹豫，却很快又被贪婪覆盖：“少废话！把木匣交出来，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些。” 他挥刀刺来，刀风带着狠劲，直逼墨苏心口 —— 这几日跟着苏墨，灰隼的刀法竟比之前利落了不少。
墨苏侧身躲开，木匣在怀里硌得肋骨生疼。他想起藏版室的密道，之前从佟老的密道图里见过，入口就在《溪山行旅图》立轴后！他猛地冲向墙角的画轴，伸手去扯，却听见身后传来苏墨的声音：“别白费力气了，密道的门我早就封死了。”
苏墨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手里端着把西洋燧发枪，枪口正对着墨苏。他身上换了身黑色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双冰冷的眼睛：“陈账房，我们又见面了。这次你没那么好运，能引来得胜门的捕快了。”
墨苏的心沉到了谷底。苏墨不仅封了密道，还带了火器 —— 这燧发枪是西洋贡品，京城只有少数王公贵族才有，苏墨能拿到，说明潜龙阁在宫里的眼线远比他想的更深。他攥紧木匣，脑子飞速转动：硬拼肯定不行，苏墨有枪，灰隼有刀；求饶更是没用，这两人早已被利益熏心，绝不会留活口。
“你们想要的是名录，不是我的命。” 墨苏故意放慢语速，目光在苏墨和灰隼之间转了转，“木匣里有庚字号卷的真本，还有甲字号卷的草稿 —— 甲字号卷记的是京官的‘敬献’，里面有鄂尔泰的名字，你们就不想看看？”
灰隼的眼睛瞬间亮了。他跟着鄂尔泰这么久，早就想抓住鄂尔泰的把柄，若是能拿到甲字号卷，既能讨好苏墨，又能日后要挟鄂尔泰，简直是两全其美。他看向苏墨：“苏先生，不如先看看木匣里的东西？”
苏墨却冷笑：“别信他的鬼话！他定是想拖延时间，等粘杆处的人来救他。” 话虽这么说，他的手指却微微动了动 —— 甲字号卷涉及京官，确实是潜龙阁想要的重要情报，他也想确认墨苏是不是真的拿到了。
墨苏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突然将木匣往地上一抛！木匣 “啪” 的一声摔开，里面的纸卷散了一地 —— 有他之前伪造的《兵家类》稿本，有庚字号卷的残页，还有几张无关紧要的经费条，唯独没有甲字号卷。“上当了！” 苏墨怒吼一声，扣动燧发枪的扳机，“砰” 的一声巨响，子弹擦着墨苏的耳朵飞过，打在身后的书柜上，震得典籍哗啦啦往下掉。
灰隼也反应过来，挥刀就砍。墨苏趁机扑向散落的纸卷，从袖中摸出那把银刀，用刀背狠狠砸在灰隼的手腕上 —— 灰隼吃痛，短刀 “当啷” 掉在地上。墨苏捡起短刀，转身就往窗户跑，可苏墨已经追了上来，伸手抓住了他的后衣领。
“想跑？” 苏墨的力气极大，将墨苏往墙上一按，燧发枪的枪口抵在他的太阳穴上，“说！真的甲字号卷在哪？”
墨苏的额头抵着冰冷的墙，能感觉到身后苏墨的呼吸，带着淡淡的火药味。他故意笑了笑，声音带着挑衅：“你以为我会把真本带在身上？早就藏在聚珍阁的暗格里了 —— 你现在杀了我，永远别想拿到。”
这话戳中了苏墨的软肋。潜龙阁这次的指令是 “务必拿到完整名录”，若是只拿到庚字号卷，回去定要受罚。他犹豫的瞬间，墨苏突然用手肘往后一撞，正撞在苏墨的胸口 —— 苏墨吃痛，手一松，墨苏趁机挣脱，翻身从窗户跳了出去。
窗外的蔷薇刺划伤了他的手臂，鲜血渗出来，染红了衣袖。他顾不上疼，爬起来就往院外跑，身后传来苏墨的怒骂：“追！别让他跑了！” 灰隼也从窗户跳了出来，手里拿着短刀，紧追不舍。
作房的护卫被枪声惊动，纷纷举着火把围过来，嘴里喊着 “抓刺客”。墨苏趁机往暗处跑，钻进了外院的抄写房 —— 这里堆满了待抄的稿本和笔墨纸砚，正好能藏身。他躲在书桌下，听着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心跳得像要炸开。
突然，火把的光扫过书桌，灰隼的声音就在耳边：“刚才看见他往这边跑了，仔细搜！” 墨苏握紧短刀，准备随时拼命，却听见外面传来鄂尔泰的声音：“苏先生，不好了！藏版室的总禀不见了，还有两护卫被打晕了！”
苏墨的脚步声顿了顿，显然是犹豫了 —— 是先抓墨苏，还是先找总禀？墨苏抓住这个机会，从书桌下爬出来，贴着墙根往抄写房的后门跑。后门的锁早就被他之前用蜡油处理过，轻轻一推就开了。他冲出门，外面是作房的后巷，月光下空无一人，只有墙根的蟋蟀在 “唧唧” 叫。
他不敢停，沿着后巷一直跑，直到看不见作房的灯笼光，才靠在一棵老槐树下喘口气。手臂的伤口还在流血，怀里的短刀也丢了，只有那几张从木匣里抓出来的庚字号卷残页还在 —— 总禀虽然没拿到完整的，但这残页上记着京官 “敬献” 的关键信息，也算没白费功夫。
可他心里清楚，苏墨和灰隼绝不会善罢甘休。这次夜偷失败，不仅打草惊蛇，还暴露了自己的行踪，接下来作房的防备定会更严，再想拿到总禀，难如登天。他摸了摸怀中的残页，又摸了摸藏在衣领里的 “烟火信号”—— 这是夜枭给他的应急之物，三短一长的红色烟火，能召唤粘杆处的暗桩支援。
就在这时，巷口传来脚步声，是苏墨和灰隼带着护卫追来了！“他在那儿！” 灰隼的声音带着兴奋，火把的光已经照到了墨苏的脚边。墨苏咬紧牙，从怀中摸出烟火信号，用力往天上一抛 ——“咻” 的一声，红色烟火在夜空中炸开，三短一长，格外醒目。
苏墨的脸色瞬间变了：“不好！他召唤支援了，快追！”
墨苏转身就跑，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知道，粘杆处的暗桩最快也要一炷香的功夫才能到，这一炷香的时间，他必须撑下去。他沿着后巷往东华门的方向跑，那里有夜枭安排的接应点，只要能到那里，就能安全了。
月光下，他的身影在巷子里穿梭，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孤狼。手臂的伤口越来越疼，呼吸也越来越急促，可他不敢停 —— 停下就意味着死亡，意味着父亲的冤案永远无法昭雪，意味着他和苏云漪的江南书铺梦彻底破碎。
就在他快要跑到东华门时，突然听见身后传来 “砰” 的一声枪响 —— 是苏墨的燧发枪！子弹擦着他的脚踝飞过，打在地上溅起一串火星。墨苏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却还是咬牙往前跑，终于看见了接应点的灯笼光 —— 那是夜枭的人，正举着灯笼在路口等着他。
“快上车！” 暗桩打开马车门，墨苏一头钻进去，马车立刻飞驰起来。他趴在车窗边，看着苏墨和灰隼的身影越来越远，终于松了口气，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连日的紧张和伤口的失血，终于让他撑不住了。
等他再次醒来时，已经在夜枭的安全屋了。苏云漪坐在床边，眼睛通红，手里拿着块沾着药的布条，正要给他包扎伤口。“你终于醒了！” 苏云漪的声音带着哽咽，“担心死我了，夜枭说你被苏墨追杀，我还以为……”
墨苏摇摇头，接过她手里的布条，自己包扎伤口：“我没事，只是失血有点多。总禀虽然没拿到完整的，但拿到了庚字号卷的残页，上面有京官‘敬献’的信息，也算没白冒险。” 他从怀中摸出残页，递给苏云漪，“你看看，有没有认识的名字，或许和你父亲的案子有关。”
苏云漪接过残页，仔细看着，突然脸色一变：“这上面有佟国维的名字！他是佟老的堂兄，当年《南山集》案，就是他负责审理的！”
墨苏的心跳骤然加快。佟国维？这个名字他在父亲的卷宗里见过，当年父亲弹劾曹寅，佟国维曾暗中施压，让内务府颠倒黑白。没想到他也在三爷党的名录里，还 “敬献” 了一万两白银，考语是 “大用，拟补刑部尚书”—— 看来父亲的冤案，不仅有四爷党、三爷党，还有佟家的人参与！
“我们必须拿到完整的名录，” 墨苏握紧拳头，眼神变得坚定，“只有这样，才能把所有参与陷害父亲的人都找出来，让他们血债血偿！”
苏云漪点头，握住他的手：“我陪你一起。不管有多难，我们都要查下去。”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纸照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墨苏知道，接下来的路会更加凶险，苏墨、灰隼、三爷党、佟家，还有隐藏在暗处的潜龙阁和粘杆处，都会成为他的阻碍。但他不会放弃，为了父亲的冤案，为了苏云漪，也为了自己心中的正义，他必须坚持下去，直到揭开所有真相的那一天。
而此时的西华作房，鄂尔泰正站在藏版室里，看着散落一地的纸卷，脸色铁青。苏墨和灰隼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 总禀丢了，还惊动了粘杆处，这事要是被三爷知道，他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必须在明日天亮前把总禀找回来，” 鄂尔泰的声音带着狠劲，“否则，我们都别想活！”
一场更大的搜捕，即将在京城展开。而墨苏和苏云漪，已经做好了迎接风暴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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