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白翊声音不高，却瞬间将粘稠的空气割开一道口子。
虞音回头，仿佛才注意到池边还站着另一个人。
她懒洋洋地抬起眼皮，目光落在白翊那张如同上好寒玉雕琢而成的脸上，嘴角扯出一个漫不经心的弧度。
“哦？”
她拖长了尾音，带着一丝刻意的恍然，“本宫当是谁杵在这儿碍眼呢？原来是……榆木啊。”
那“榆木”二字被她咬得格外清晰，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像冰锥子一样扎过去。
眼神里是纯粹的不解和居高临下的审视：“怎么，本宫那日把话说得还不够清楚么？还是说，本宫不要你了，你反倒眼巴巴地、自取其辱地跟上来了？”
每一个字都淬着毒，精准地瞄准白翊最在意的地方发射。
“臣并非尾随。”白翊顿了一下，视线终于微微侧移，掠过池中那个笑起来的身影，语气加重了几分，带着不容置疑的提醒：
“臣只是想提醒殿下，冥绡身份特殊，他已被内定为二公主的准夫婿。殿下与他如此……亲近，于礼不合，恐惹非议，更恐伤及殿下与二公主的姐妹情谊。”
虞音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清脆的笑声在温泉上空回荡，带着浓浓的讽刺和满不在乎。
“惊世骇俗的事本宫做了那么多，你以为，本宫会在乎？”
白翊的喉结极其轻微地滚动了一下，声音依旧维持着平稳，只是那平稳之下，似乎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艰涩：“臣……只是好心提醒。”
对。
他只是好心提醒而已……吧？
“唔……”
虞音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像碰到了什么脏东西般，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整个身体以一种近乎迅捷的姿态从白翊身边抽离。
她拉开了距离，脸上那点虚假的笑意彻底沉了下去，只剩下冰冷的厌恶和拒人千里的疏离。
“果然……”
她抬手，用指尖嫌恶地掸了掸刚才靠近白翊那边的衣袖，仿佛要拂去什么看不见的尘埃，红唇轻启，吐出刻薄至极的结论，“一股子洗都洗不掉的……榆木味。又硬又涩，毫无意趣。”
她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银针，狠狠钉在白翊脸上：“本宫果然不喜欢。”
然后，她的视线转向池中看好戏的冥绡，又转回白翊，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弧度，“你的‘好心’，你的‘提醒’，本宫……更不喜欢。”
转身，将冰冷背影彻底留给白翊的瞬间，虞音嘴角微不可见的上扬，白翊换香了。
雪梅香。
【宿主！你在做什么，白翊主动跟你说话，你应该抓住这个机会啊！干嘛把人推开！】系统干着急。
【着什么急啊。】虞音淡定的说道，【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池水碧绿，热气氤氲。
冥绡靠在池边一块光滑的岩石上，只露出线条优美的脖颈和宽阔的肩膀。
温热的水流包裹着他，他微微仰着头，闭着眼，湿漉漉的墨色长发有几缕贴在脸颊和颈侧，水珠顺着流畅的下颌线滑落，滴入水中。
那张苍白妖异的脸在热气的熏蒸下，竟透出几分罕见的、慵懒的绯红，少了几分邪气，多了几分……近乎无害的俊美。
“殿下。”冥绡拖长了调子，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依赖，
“我该上药了，只是这药油涂抹推拿……可有些讲究门道。殿下……不亲自来帮我么？”
那目光灼灼，带着毫不掩饰的期待和对白翊的……挑衅？
看啊，公主此刻的注意力，只在我一人身上。
“世子这是要看公主亲手给我上药？”冥绡微微歪头，“不知我这肮脏的私生子身体，可还入世子的眼？”
白翊长袖下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本宫帮你。”虞音看也不看白翊，接过冥绡抛过来的药，“趴在石头上。”
冥绡极其配合地，甚至带着点夸张的顺从，从温热的泉水中转身。
他故意将动作放慢，带着一种慵懒的、近乎炫耀的姿态，水声哗啦作响，每一个动作，都踩在白翊不知为何紧绷的神经上。
就在他背脊完全朝向虞音和白翊的瞬间——
那张原本洋溢着得意与挑衅的脸庞，如同被骤然抽走了所有鲜活的表情，眼底深处，方才的戏谑和得意被一种冰冷的、带着血腥气的阴暗所取代。
白翊看见虞音白皙细长的指甲，正沾满了黏腻冰凉的药水，毫无阻隔地、以一种近乎亵渎的亲密姿态，贴合在另一个雄性光裸的肌肤上！
她的指尖，是温热的。
甚至可以说是滚烫的。
这突如其来的暖意，像一道细微的电流，猝不及防地穿透了冥绡脊背上那层因戒备和阴暗情绪而绷紧的肌肉，顺着脊椎的缝隙，一路窜上他的后颈，带来一阵难以言喻的、细微的麻痒和战栗。
“公主你真棒。”他面无表情的说出暧昧旖旎的话。
白翊的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
他换的新香被硫磺味玷污，被药味覆盖，甚至最后被冥绡的雄性气息彻底淹没。
冥绡那一声被热气熏蒸得慵懒沙哑的喟叹，更是如同毒蛇的信子，钻进他的耳膜，缠绕上他的心脏。
他现在是什么？
一个被当着其他雄性的面厌弃的“榆木”？
一个连靠近都被嫌恶地推开、被刻薄地嘲讽“有异味”的多余者？
“本宫不喜欢。”
“本宫更不喜欢。”
白翊的脑海里回响着这两句话。
虞音，当真不喜欢他了？
为何不觉得庆幸呢？
……
白翊那如有实质的冰冷视线，简直要把虞音的后背戳出两个窟窿来。
就在她心里疯狂夸夸她自己真棒，一个与她此刻心境截然不同的、带着浓浓疲惫和生无可恋的电子音，幽幽地在她意识深处响起：
【滴——系统深度思考中……】
【运算模块过载……情感模拟器过热……】
【警告！警告！核心逻辑遭遇不可抗力冲击波！】
虞音动作微不可查地一顿。
系统这家伙抽什么风？
【哎……】 那电子音发出一声极其拟人化的、悠长的叹息，充满了看破红尘的沧桑。
【本系统……想过很多种可能。】
【想过宿主你会因为任务目标性格迥异而手忙脚乱，想过你会因为目标们互相敌视而焦头烂额，甚至想过你会因为魅力不足导致攻略进度阴暗爬行……】
【但本系统千算万算！】
系统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遭遇了降维打击般的崩溃， 【万万没想到啊！！！修罗场它竟然能来得这么猝不及防！这么的别开生面！这么的令人发指啊！！！】
系统的电子音充满了程序错乱般的混乱感：【这才开局多久？啊？！这才两个目标！就已经同框了！同框就算了！还贴贴了！贴贴就算了！还当着其中一个的面给另一个涂药！涂的还是腰！还是光着的腰！！！】
每一个感叹号都仿佛带着电火花，炸得虞音脑仁疼。
【本系统预设的修罗场，至少应该在中期！宿主你至少应该有点缓冲！有点心理建设！有点……啊啊啊！程序要崩了！】
就在系统在她意识里疯狂刷屏尖叫、代码乱飞之际，那崩溃的电子音像是突然捕捉到了什么异常数据流，猛地一滞。
【……嗯？】
【……哎？？？】
短暂的、死寂般的沉默后，系统用一种见了鬼般的、电子音都劈叉了的语调尖叫起来：
【他看你给冥绡涂药——好感度又涨了5点！5点啊！！！宿主！！！】
“？！”
系统在虞音脑子里语无伦次地鬼叫：【怎么回事？！这逻辑不通啊宿主！他刚才那眼神都快把你俩凌迟了！这数据流是bUG了吧？一定是bUG！本系统要启动深度扫描！查杀病毒！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除非……】
系统像是想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可能性，电子音都带上了颤抖的波浪线。
【……他莫不是有什么绿帽 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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