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虞娇娇猛地从锦缎堆叠的床榻上弹坐起来,胸口剧烈起伏,冷汗已浸透了丝绸寝衣,紧贴着冰凉滑腻的肌肤。
她的小脸褪尽了血色,那双惯常含情带怯的美眸里,此刻只剩下惊魂未定的恐惧和未散的戾气。
“公、公主?”守在榻边的羽仆被这动静惊醒。
“啪——!”
沉重的玉枕狠狠砸在羽仆额角!
鲜血瞬间涌出,蜿蜒流下,染红了羽仆低垂的眉眼。
“下贱的胚子!”虞娇娇的声音尖利刺耳,带着噩梦惊醒后的狂躁,“我被噩梦魇住,你竟敢酣睡不察?是不是我平日太过宽宥,让你这贱奴忘了自己的身份?!”
“奴该死!奴该死!”羽仆身体剧颤,不顾额上淌血的伤口,重重磕在地上,冰冷的石板撞击声在寂静的寝殿内格外清晰,“都是奴的错!求公主恕罪!”
“当然是你的错!”虞娇娇胸口起伏,纤细的手指死死攥着锦被,指节泛白。
“你是本宫的奴!你的命、你的魂、你梦里的每一息,都该为本宫所用!若在本宫梦里,你就该用你的贱命去挡那些魑魅魍魉!”她喘息着,眼神怨毒地盯着地上卑微的身影,“若不是本宫心慈……你这等无用的废物,早就该被挫骨扬灰!”
“公主恕罪。”羽仆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声音压抑而颤抖。
虞娇娇闭上眼,急促地呼吸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压下那股翻腾的心悸,她松开紧握的锦被,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罢了……把昨日收来的,白翊哥哥贴身的东西,呈上来。”
虞娇娇一把夺过,近乎贪婪地将整张脸深深埋进柔软的布料里,用力地、深深地吸了一口。
那上面残留着白翊身上特有的清冽气息,混合着阳光和雪松的微凉味道,丝丝缕缕钻入她的鼻腔。
“白翊哥哥的味道……”她发出一声满足又病态的喟叹,紧绷的神经仿佛真的被这气息抚平了少许,连苍白的脸颊都泛起一丝诡异的红晕,“果然是世间最好的良药……什么梦魇邪祟,都抵不过……”
她将脸埋得更深,仿佛要将这气息刻入骨髓。
羽仆眼里闪过诡异的光芒。
“对了,白翊哥哥腰间挂的那个……丑东西,”虞娇娇嫌恶地蹙起眉,“查清楚了吗?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小贱蹄子送他的?”
羽仆的头埋得更低了,声音几不可闻:“回公主……奴多方打探,蛛丝马迹……恐、恐怕指向……音公主殿下。”
“果然是她!”虞娇娇猛地攥紧了手中的白衣,指关节发出轻微的咯吱声,眼中妒火熊熊燃烧,几乎要喷薄而出,“那个口是心非的贱人!她不是口口声声说不喜欢白翊哥哥了吗?怎么又像条闻到腥味的野狗一样贴上去!下作!不要脸!”
“我怎么可能让她好过?”虞娇娇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淬了冰的冷笑,“听说她昨日又招了一群天堂鸟妖进府,寻欢作乐?呵……那就……再死几只好了。”
她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谈论捏死几只蚂蚁,“你去找几个不起眼的鸟妖,处理干净,放干血……然后,把这事,栽到她头上。”
她顿了顿,笑容愈发甜美而残忍,声音却压得更低,如同毒蛇吐信:
“我要让这个消息,像瘟疫一样,传遍整个妖都的每一个角落。要让她声名狼藉,要让她……永世不得翻身!懂了吗?”
“是。”羽仆低头,低垂的眼睑遮住了所有情绪。
她不再看虞娇娇,转身,顶着额角未干的血迹,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寝殿。
羽仆七拐八绕,避开繁华街道,最终停在一处位于妖都最偏僻角落的破败院落前。
院墙斑驳,爬满了枯萎的藤蔓,死寂得如同坟墓。
她警惕地四下张望,确认无妖跟踪后,才抬手,在腐朽的木门上敲了三下。
咚…咚…咚…
三声过后。
沉重的木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缓缓打开一条缝隙。
门后,露出一张布满纵横交错、如同蜈蚣般狰狞疤痕的脸,浑浊的眼睛里沉淀着刻骨的怨毒。
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妪,用沙哑得像是被烙铁烫过喉咙的声音问道:“哟……这不是娇娇公主身边最得力的羽仆大人吗?怎么,贵脚踏贱地?是嫌老身脸上这疤,被你那好主子毁得还不够深?不够多?”
“我来找你,谈笔交易。”羽仆的声音平静无波,额角的鲜血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刺眼。
“呵,”老妪喉咙里发出一声破风箱般的嗤笑,“又是想往那位音公主身上泼脏水?这种脏活儿,还用得着你亲自来求我这老废物?”
“这次不同。”羽仆直视着老妪浑浊却锐利的眼睛。
“我知道你们蛛族的情报网,遍布妖都地下,无孔不入。昨日,娇娇公主府后巷,又抬出了三十具尸身……全是年轻鸟族女子的,死状凄惨。我要你,把这个消息,连同证据,一丝不漏地,插上翅膀,送到妖都每一个活物的耳朵里!”
老妪布满疤痕的脸皮抽动了一下,浑浊的目光落在羽仆额角那抹刺目的鲜红上,带着一丝了然和毫不掩饰的嘲讽:“怎么?你这条忠心耿耿、指哪咬哪的好狗,终于也学会……反咬主人了?是被打疼了?”
“狗急了,也会跳墙。”羽仆的声音依旧平静,却透着一股冰冷的决绝。
“哦?”老妪猛地凑近一步,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那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羽仆,“你就不怕……我转头就把你这点小心思,卖给你那心狠手辣的主子?让她把你……抽筋扒皮?”
羽仆毫不退缩地迎着她的目光:“你不会,因为……你比我更恨她。”
话音落下的瞬间,老妪周身猛地爆发出一股浓烈如墨的黑烟!
那佝偻的身躯在烟雾中急剧膨胀、扭曲,眨眼间化作一只巨大无比、狰狞可怖的八眼蜘蛛!
八只眼闪烁着幽绿的怨毒光芒,尖锐的螯肢闪烁着寒光!
“嘶——!”
一道粘稠腥臭的雪白蛛丝如同闪电般射出,瞬间将羽仆从头到脚缠绕得结结实实,蛛丝收紧,勒得羽仆呼吸困难,脸色迅速涨红发紫。
“你还敢提!”蜘蛛精的声音如同无数砂石摩擦,饱含着滔天的恨意,“就因为我与夫君恩爱缠绵,碍了那毒妇的眼!她就毁我容貌,毒哑我的喉咙,更将我夫君活生生炼成了药引!我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现在就杀了你,先祭奠我夫君亡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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