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在一种复杂而沉默的氛围中结束。红烧肉还剩下一大半，两人都吃得不多。林浩收拾碗筷时，陈静萱就默默地跟在他身边，帮他递抹布，收拾台面，像只害怕被抛弃的小动物，用行动表达着她的不安和依赖。
收拾妥当后，两人回到客厅。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打开游戏，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亟待打破的凝滞。
陈静萱坐在沙发边缘，双手放在膝盖上，手指紧张地绞在一起，低着头，像是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林浩则靠在对面的书桌旁，看着她，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等待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窗外的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城市的霓虹灯透过窗帘缝隙，在昏暗的房间里投下斑驳的光影。
终于，陈静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猛地抬起头，看向林浩。她的眼睛还带着哭过后的微红，但眼神却异常清晰和坚定，里面燃烧着一簇小小的、却不容忽视的火焰。
“浩哥。”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我想试试直播！”
林浩静静地看着她，没有立刻回应。
陈静萱像是怕他反对，或者说怕自己后悔，语速加快了几分，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劲儿：“我知道夏小姐说得对，直播很难，不稳定，有很多风险。我也知道我自己很多地方都不行，普通话不够标准，不会讲笑话，可能还会很紧张……但是！”
她停顿了一下，双手握成了小拳头，放在膝盖上，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灼灼地盯着林浩：“但是这是现在我能想到的，唯一一个靠我自己，靠我们两个人一起努力，就有可能走通的路！我不想什麽都靠别人，不想你为了我去答应那些不愿意做的事情！”
她的声音里带着哽咽，却倔强地不让眼泪再掉下来：“我知道我很没用，签证搞不定，还老是哭，给你添了好多麻烦……但是这一次，我想靠自己试试看！我想证明，我不是只能拖累你，我也可以为我们的未来努力！就算……就算最後还是失败了，至少我试过了，我不会後悔！”
她一口气说完，胸口微微起伏，紧张地看着林浩，等待着他的回应。那双大眼睛里，有不安，有期待，有脆弱，但更多的是一种破土而出的勇气和决心。
林浩看着她。看着这个平时软萌爱撒娇的女孩，此刻像只竖起全身尖刺保护自己和所爱之物的小刺猬，用她并不宽阔的肩膀，试图扛起一份沉重的责任和未来。
夏诗涵那些冰冷残酷的分析还在他脑海里盘旋，现实的种种困难也如同巨石挡在面前。理智告诉他，这条路成功的概率微乎其微。
但是，当他看到陈静萱眼中那簇名为“想要靠自己”的火焰时，所有的理智和权衡似乎都变得不再重要。
他想起她第一次在游戏里用伪音叫他“兄弟”时的狡黠；想起她在聚会现场惊艳亮相时的紧张和勇敢；想起她笨拙地学着做家务、努力适应这里生活时的认真；想起她因为签证问题偷偷哭泣时的无助；也想起她在峡谷里carry全场时闪闪发光的自信……
这个女孩，远比他想象的更要坚强。
他走上前，在她面前蹲下，让自己的视线与她齐平。这个动作让他有些不适，社恐的本能让他想要避开这样近距离的直视，但他强迫自己看着她清澈而坚定的眼睛。
“好。”他看着她，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和沉稳，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我们试试。”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陈静萱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眼眶再次迅速泛红，但这一次，是喜悦和感动的泪水。
“真的吗？浩哥……你真的支持我？”她不敢相信地确认道。
“真的。”林浩点头，语气肯定，“你想做，我们就做。技术上的问题，设备、网络、软件，我来帮你解决。直播内容，我们一起规划。不会说话没关系，可以做技术流教学，可以放你喜欢的音乐，可以做你自己。普通话不标准也没关系，你的台湾腔……很好听。”
他难得说这么长一段话，而且最后一句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别扭和真诚。
陈静萱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但脸上却绽放出一个无比灿烂、带着泪花的笑容，重重点头：“嗯！谢谢你，浩哥！我一定会超级超级努力的！”
看着她破涕为笑、重新充满活力的样子，林浩心里那片因为夏诗涵的话而冰封的区域，似乎也开始慢慢融化。前路依然艰难，但至少，他们现在是并肩作战的战友。
“不过，”林浩话锋一转，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我们要约法三章。”
“啊？约法三章？”陈静萱眨巴着还挂着泪珠的眼睛，疑惑地看着他。
“第一，直播只是尝试，不能影响正常作息和健康，尤其是不能熬夜。第二，遇到任何问题，比如黑粉、恶意评论，或者感觉不舒服，要立刻告诉我，不能自己硬扛。第三，”林浩看着她，眼神格外认真，“无论结果如何，都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失败了，我们就换条路再走，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的要求朴实无华，却处处透着关心和保护。陈静萱听着，心里暖烘烘的，像被温泉水包裹着一样。她用力点头，像小学生保证一样举起手：“我保证！一定做到！”
决心已下，气氛瞬间变得不同。压抑和迷茫被一种积极的、充满干劲儿的气息所取代。
陈静萱立刻行动起来，抱着笔记本电脑开始更加认真地研究直播技巧，搜索其他技术流主播的视频学习经验，甚至还拿出小本本开始规划起自己的直播日程和内容框架。
“浩哥，你说我第一天直播，是打巅峰赛还是打排位好呢？”
“浩哥，我要不要准备几个冷笑话啊？万一冷场了怎麽办？”
“浩哥，这个补光灯看起来好像不错耶，我们要不要买一个？”
她叽叽喳喳地问着，虽然问题很多，显得有些手忙脚乱，但那份热情和认真感染了林浩。他也拿出手机，开始研究起直播需要的硬件设备，查看各种麦克风、声卡的评价和价格，默默计算着自己的存款。
他知道，光有决心还不够，必须要有实际的行动和投入。既然决定支持她，他就会尽自己所能，为她铺好这条路最初的一段。
夜深了，陈静萱终于因为兴奋和疲惫，抱着笔记本在地铺上睡着了，嘴角还带着一丝浅浅的、充满希望的微笑。
林浩轻轻帮她盖好被子，关掉客厅的灯，只留下一盏昏暗的小夜灯。他坐在书桌前，没有睡意，电脑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明明灭灭。
他点开了与赵晓薇表姐李姐的微信对话框。对方的头像是一个看起来很知性的职业女性。他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关掉了对话框。
现在，还不是时候。他想先看看陈静萱直播的进展。如果这条路真的走不通，或者过程中遇到他们无法解决的难题，那时再寻求专业的咨询也不迟。
陈静萱又点开了星动直播运营小张的对话框，回复道：「您好，我们对特邀主播的合作模式很感兴趣。不知可否先将合作协议的电子版发给我们看一下？谢谢。」
消息发送出去后，她靠在椅背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前路未知，挑战重重。但想着卧室床上女孩安静的睡颜，感受着胸腔里那份因为共同目标而变得滚烫的决心，林浩觉得，或许……他们真的可以闯出一条路来。
萌妹子破军，即将从峡谷走向直播间。而属于他们的现实战斗，也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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