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楠的苏醒与一针见血的分析,为我们指明了方向。内部以善念织网稳定书店,外部主动寻找合适的“善念源”并防范危机。
但行动的前提是,我必须重新适应这具几乎被遗忘的人类身躯。
逆转生死、非生非死的状态虽然赋予了我特殊的视角与能力,但轮回书店的店主,终究需要一个在阳世行走的凭依。我的肉身并未真正消亡,只是在之前融入“归寂之理”与后续的动荡中,处于一种极度的虚弱与“封闭”状态,灵魂与肉身的连接变得极其微弱。
此刻,在我的意念牵引下,那具一直静静躺在书店角落阴影里、仿佛陷入最深沉睡眠的躯体,手指微微动弹了一下。
一种沉重、滞涩、仿佛锈蚀了千百年的感觉,如同潮水般涌上我的意识。每一个细胞的苏醒都带着刺耳的摩擦声,冰冷的血液开始缓慢流动,肺部如同破旧的风箱,吸入了一口带着尘埃与陈旧书卷气的空气。
“咳……咳咳……”剧烈的咳嗽从喉咙深处爆发出来,带着生理性的泪水。我(林墨)艰难地用手肘支撑起上半身,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在呻吟。
“慢一点。”张楠虚弱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你的身体‘休眠’太久了。”
我点了点头,感受着久违的重量感与实物感。低头看去,身上还是那件素色的中式立领上衣,已经沾满了灰尘与不知名的污渍。胸前的黄杨木牌紧贴着皮肤,传来一丝微弱的温凉,是我与书店、与非生非死状态之间最坚实的锚点。左耳上那枚极小的黑耳钉,也依旧沉默。
尝试站起来,双腿一阵发软,几乎要栽倒。我扶住旁边歪斜的书架,才勉强稳住身形。这具身体,需要时间恢复。
张楠的情况比我稍好,但魂血燃烧的后遗症让她也无法随意动用力量,此刻更像是一个拥有丰富知识的虚弱顾问。
我们相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奈与坚定。现在的我们,堪称一对“残兵败将”。
“先从那个‘思念’源开始吧。”张楠靠坐在墙角,气息微喘地说,“它给我的感觉很纯粹,虽然悲伤,但似乎……没有恶意。适合你目前的状态去接触。”
我再次闭目,通过胸口的木牌,细细感知那股位于城市另一端、异常纯净而悲伤的“思念”之力。它像夜空中最明亮的那颗星,孤独地闪烁着,其核心是一种历经数十年岁月打磨、未曾褪色的深情。
“位置在……城西的老城区,桂花巷附近。”我睁开眼,声音还有些沙哑。这种通过肉身和法器进行定位的感觉,与之前纯粹魂体感知截然不同,更具体,但也更受限制。
没有多余的交通工具,我们甚至无法远离书店太久。我深吸一口气,尝试调动一丝微弱的、与基石连接的力量,并非用于战斗,而是用于……“模糊存在”。
这是身为书店店主的一项基础能力,在阳世行走时,可以一定程度上降低自身在普通人眼中的存在感,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以前运用娴熟,现在却感觉异常艰涩。
准备就绪。我最后看了一眼狼藉的书店和虚弱的张楠。
“小心。”张楠轻声嘱咐。
我点了点头,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步入了外面灰蒙蒙的、仿佛从未亮起的黎明。
脚步虚浮地走在寂静的街道上,清晨的寒风刮在脸上,带着真实的刺痛感。久违的肉身五感回归,喧嚣的车流声、早餐摊的香气、路人模糊的面容……这一切都提醒着我,我依旧行走在人间。
循着那份“思念”的指引,我来到了城西的老城区。这里的建筑大多低矮陈旧,充满了时光的痕迹。桂花巷窄而深,青石板路湿滑,两侧是斑驳的院墙。
那股纯净的悲伤“思念”之力,就从巷子深处一栋带着小院的旧楼里散发出来。
我走到院门前。门是虚掩着的。透过门缝,能看到院子里种着一棵高大的桂花树,只是时节不对,没有开花,只有满树墨绿的叶子。一个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老妇人,背对着门口,坐在树下的石凳上,手里似乎摩挲着什么东西。
她的背影,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孤寂与哀伤。
我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脚步声惊动了她。
老妇人缓缓转过身。她的脸上布满皱纹,眼神却异常清澈,只是那清澈中盛满了化不开的哀愁。她看到我,并没有太多惊讶,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仿佛早就预料到会有人来。
“你来了。”她的声音苍老而平静,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淡然,“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呼唤。”
她摊开手掌,掌心躺着一枚用红绳系着的、温润剔透的白玉平安扣。那股强大而纯净的思念之力,正是从这枚小小的玉扣上散发出来的。
“这是我老伴留下的。”老妇人摩挲着玉扣,眼神望向虚空,陷入了回忆,“他走了三十年了。肺癌。走的时候,什么都没说,只是把这玉扣塞到我手里,看着我……”
她的声音哽咽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这三十年,我每天都会拿着它,跟他说说话,说说孩子长大了,成家了,有孙子了……说说外面的变化,说说我心里……有多想他。”
“奇怪的是,这玉扣,好像越来越亮了,也越来越暖了。”老妇人将玉扣递向我,眼中带着一丝困惑,一丝期盼,“年轻人,你……是不是能感觉到什么?他……是不是还在?”
我看着她掌心的玉扣,在我的“辨妄之瞳”下,它散发着柔和而坚定的乳白色光晕。这不是怨灵,也不是执念化妖。这是长达三十年、日复一日、纯粹到极致的思念与爱意,在某种机缘巧合下,浸润了这件信物,让它几乎快要孕育出一点纯粹的“灵性”!
这是一份无比珍贵的、天然的、强大的善念结晶!
若能妥善引导,它将成为我“织网”计划中,一颗至关重要的“核心节点”!
但同样,这份思念与老妇人的心紧密相连。任何粗暴的取走,都可能对她造成巨大的伤害,甚至让这份珍贵的善念变质。
我看着老妇人充满期盼又带着哀伤的眼睛,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这份“善念源”,需要的是一个圆满的句号,而非强取豪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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