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柱那通如同旱天雷般的怒斥，震得整个四合院都静了片刻。虽说没能彻底掐灭院里关于陈默“来路不正”的流言蜚语，却像在众人面前立起了一堵无形的铁墙——谁都清楚，傻柱浑起来能拎着煤铲追着三大爷绕院跑三圈，论力气更是能扛着百斤重的粮袋上三楼，没人愿意为了几句闲话招惹这个“硬茬”。
先前沸反盈天的议论声，渐渐沉了下去。大杂院里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有人路过陈默门口时会刻意放慢脚步，用眼角余光偷偷打量；三大爷跟二大爷碰面时，不再高声谈论“新人底细”，而是凑在一起压低声音嘀咕；就连平日里爱嚼舌根的几位大妈，也只敢在厨房择菜时小声交换眼神。表面上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底下却像积了雨的洼地，藏着数不清的暗流。
陈默倒乐得这份清静。他揣着心思，一边继续跟着胡八一“遭罪”，一边等着看局势发酵。胡八一的体能训练哪是“锻炼”，简直是往死里折腾——清晨天不亮就被拽起来围着护城河跑五公里，回来还要做一百个俯卧撑、五十个引体向上，练到最后陈默连抬胳膊的力气都没有，浑身肌肉酸得像是被擀面杖碾过。
“我说胡爷，”这天训练完，陈默瘫在院角的石凳上，扯着衣领大口喘气，“您这训练方法，是从哪本‘折腾人秘籍’上学的？再练下去，我不是被许四海搞垮，先被您练散架了。”
胡八一靠在树干上，手里转着个空水壶，嘴角勾着笑：“少贫嘴。真遇到事，这身力气才能保住你的命。”
陈默翻了个白眼，从口袋里摸出颗水果糖递过去：“得，算我没说。奖励您的‘监工费’，甜口的，解解乏。”
胡八一接过来剥开糖纸，含在嘴里，眼底的锐利柔和了些：“三大爷那边传出去的消息，估摸着也该有动静了。许四海要是沉不住气，赵卫国那小子准会先露马脚。”
陈默点点头，心里门儿清——这场仗，比的就是谁更有耐心。
下午的太阳斜斜挂在天上，把四合院的青砖地晒得暖烘烘的。陈默拖着灌了铅似的腿往回走，每走一步都觉得骨头缝里在“咯吱”响，却又透着股酣畅的爽劲。刚拐进中院，就看见秦淮茹蹲在她家门槛边洗衣服。
院角的老槐树下，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来，在她身上织成了细碎的光斑。她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领口和袖口缝着细细的补丁，却依旧衬得她身姿窈窕。乌黑的头发梳成整齐的麻花辫，垂在肩头，发尾用一根红绳系着，随着她搓衣服的动作轻轻晃动。
棒梗和小当在旁边的空地上追着一只花蝴蝶跑，小当扎着两个羊角辫，笑声像银铃似的脆：“哥，你跑慢点，蝴蝶要飞了！”棒梗攥着个小网子，跑得满头大汗，却还是回头喊：“你别跟丢了，抓住蝴蝶给你玩！”
孩子们的笑声像股清泉，冲淡了院里的沉闷。秦淮茹听见动静，抬起头朝陈默看过来。她的眼角眉梢带着几分日常操劳的疲惫，眼下有淡淡的青影，可那双眼睛却亮得很，像浸了水的黑葡萄，透着股温和的劲儿。
以往碰面，秦淮茹大多是低下头继续干活，或是匆匆打个招呼就移开目光，可今天她却没挪开视线，嘴唇轻轻动了动，像是有话想说，又有些犹豫。
陈默心里犯了嘀咕，却还是先停下脚步，笑着冲她点头：“秦姐，忙着呢？这天气洗衣服，水该凉了吧？”
秦淮茹“嗯”了一声，手下搓衣服的动作慢了下来。她的手指泡在水里，指节有些发红，握着搓衣板的力道也松了些。她先往棒梗和小当那边看了一眼，确认孩子们没注意这边，又飞快地抬眼扫了一眼前院——赵卫国家住前院，这会儿院门口静悄悄的，没见着人。
确认四周没人留意，秦淮茹才把声音压得极低，像是在跟自己说话，又像是特意说给陈默听。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尾音微微发颤：“赵主任……下午的时候，好像又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脸色特别不好看，黑沉沉的，跟谁欠了他钱似的……进屋后还跟他媳妇嘀咕了半天，声音挺大的，隐约能听见几句，听着……听着像是挺着急的样子。”
这话一落，陈默心里“咯噔”一下，脚步立刻顿住了！他脸上的笑容还没散，心里却已经翻起了惊涛骇浪——赵卫国下午出去了，回来情绪不对，还很“着急”！
这消息太关键了！赵卫国出去见谁了？院里没人跟他走得近，除了许四海的人，还能有谁？他为什么着急？是三大爷散播的消息起作用了，许四海那边慌了神？还是他们查到了什么，怕夜长梦多？亦或是许四海给了新指示，让他赶紧动手？
无数个念头跟走马灯似的在陈默脑海里转，快得让他太阳穴都隐隐发跳。但他没露半点声色，只是飞快地朝秦淮茹递了个眼神，同样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真心的感激：“谢谢秦姐，我知道了。您也别太累着，要是水凉，就先歇会儿，等太阳再暖点洗也不迟。”
秦淮茹没再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陈默一眼。那眼神特别复杂，有对他处境的同情，有一丝藏不住的担忧，还隐约透着点别的什么——像是希望他能平安，又像是有难言之隐。她没再多说，低下头，双手重新握住搓衣板，用力地搓洗起盆里的衣服，“哗啦哗啦”的水声立刻响了起来，像是要把刚才的对话彻底掩盖过去，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陈默没再多停留，脚步轻快地回了自己的小屋。一进门，他就反手关上了门，背靠着门板，心脏还在“砰砰”直跳，撞得胸腔发疼。
他靠在门上缓了片刻，脑子里反复琢磨着秦淮茹的举动——她为什么要帮自己？赵卫国是院里的主任，平日里没人敢得罪，她一个寡妇带着三个孩子，本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怎么会冒着风险跟自己说这些？是单纯的同情？觉得自己一个年轻人在院里受排挤，不容易？还是她早就看出赵卫国和许四海不对劲，不想看着自己被他们坑害？亦或是……她也有什么把柄落在许四海手里，只能偷偷帮自己，希望能借自己的手破局？
想了半天，陈默也没理出个头绪。但他心里清楚，不管秦淮茹是出于什么目的，这个消息对他来说，简直是雪中送炭！这说明他之前布的“空城计”起效了——许四海和赵卫国那边，果然沉不住气了！他们开始焦虑，开始频繁沟通，这正是他想看到的！
“着急……”陈默嘴里反复咀嚼着这个词，嘴角慢慢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敌人越着急，就越容易乱了阵脚，越容易露出破绽！这时候，谁先慌，谁就输了一半。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激动，开始琢磨接下来的对策。现在最该做的，就是继续保持镇定，以静制动。赵卫国着急，说不定会做出更不理智的事，得防着他狗急跳墙。
果不其然，第二天一早，陈默在院里碰见赵卫国时，就觉得他不对劲。以往赵卫国看他，眼神里满是审视和算计，像条盯着猎物的蛇；可今天，他的眼神里多了几分焦躁，还有一丝藏不住的凶狠，像是被惹急了的狼。
赵卫国先是在井边“偶遇”陈默，手里攥着个空水桶，却没急着打水，反而凑过来搭话：“小陈啊，昨天看你跟胡八一在院外转悠，是有什么事吗？”
陈默正往桶里舀水，闻言抬头笑了笑，语气不咸不淡：“没什么事，胡哥说带我熟悉下周边环境，省得我出门迷路。”
赵卫国还想再问，身后突然传来王凯旋的大嗓门：“默子！赶紧的，胡哥等着咱们去买东西呢！”王凯旋拎着个布袋子，大步流星地走过来，看见赵卫国，也没给好脸色，只是点了点头，就拉着陈默往外走：“别跟他废话了，咱们赶紧走。”
赵卫国被晾在原地，脸色更黑了，却也没敢拦着。
陈默被王凯旋拉着走出院门，忍不住笑了：“你来得还挺及时，再晚一会儿，他指不定要问出什么来。”
“那可不，”王凯旋拍了拍胸脯，“胡哥特意让我盯着他，怕他找你麻烦。这老小子一看就没安好心，离他远点准没错。”
陈默点点头，心里却清楚——赵卫国的试探，只是个开始。那张针对他的网，正在慢慢收紧。可他没像之前那样觉得窒息和无力，反而有种猎手看到猎物即将踏入陷阱的冷静和期待。
回到小屋后，陈默关上门，从枕头底下摸出个黑色的相机——这是他托人从旧货市场淘来的，虽说有些旧，却还能用。他打开相机检查了一下胶卷，又从抽屉里拿出一把伞兵刀——这是胡八一昨天给他的，刀身锋利，刀柄上还缠着防滑的布条。他把刀别在腰后，又把相机贴身藏好，做完这一切，才松了口气。
他知道，摊牌的时刻，或许不远了。
傍晚的时候，陈默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的四合院。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院里的老槐树投下长长的影子，棒梗和小当还在院里追逐打闹，秦淮茹站在门口，正朝孩子们招手，喊他们回家吃饭。
一派岁月静好的模样，底下却藏着波涛汹涌。
陈默看着这一切，眼神沉静如水。许四海接下来会怎么做？是直接派人来接触他，还是让赵卫国传递消息？亦或是，还有更阴险的后手？
不管是什么，他都准备好了。
他拿起桌上的搪瓷杯，喝了口热水，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这场博弈，他不会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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