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两骑快马撕破草原的寂静,向着鹰嘴峡方向的边军主大营疾驰。
牛凤伏在马背上,年仅八岁的身体里却仿佛蕴藏着远超年龄的坚韧,他紧抿着嘴唇,脑海中飞速权衡。
宗门危殆,如同烈火焚心,但他不能像孙晓师兄那样只顾埋头赶路。
爷爷牛天扬还在大营,还有那些随他们出山、经历血战幸存下来的宗门弟子,他们是一个整体,必须一同行动。
那些战死沙场的同门英灵,也绝不能抛尸边塞,他们的骨灰,必须带回宗门安葬!
一个时辰后,边军大营的轮廓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显现。
验明身份,尤其是牛凤这张在军中已传开的、带着传奇色彩的稚嫩面孔,守卫肃然起敬,迅速放行。
牛凤没有耽搁,直奔爷爷牛天扬养伤的营帐,孙晓紧随其后,脸上是无法掩饰的焦灼。
帐内,牛天扬正盘膝坐在榻上运功调息。
他内伤未愈,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开阖间精光隐现,显见修为深厚。
听到急促的脚步声,他缓缓收功,睁眼便看到一脸急切的孙晓和神色凝重的牛凤。
“牛师叔!”孙晓扑到榻前,声音带着哭腔,将宗门剧变再次泣诉一遍。
牛天扬听完,脸上不见喜怒,但搭在膝盖上的手却猛然握紧,指节发出一声轻微的爆响。
帐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一股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
“吴惊雷……终究是走到了这一步。”牛天扬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冰冷的杀意,“勾结外门,逼迫宗主,他这是要自绝于神箭宗!”
他目光转向沉默不语的牛凤:“凤儿,你怎么想?”
牛凤抬起头,眼神清澈而坚定:“爷爷,宗门有难,我们必须立刻回去!但边关初定,证据未送,不能一走了之,需做安排。而且,出来的师兄们,还有……战死的师兄们的骨灰,都要一起带回去。”他提到“骨灰”二字时,声音微微低沉,带着这个年龄不该有的沉重。
牛天扬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和心疼。
凤儿长大了,在生死间磨砺,已能独当一面,思虑周详。
“好!”牛天扬霍然起身,虽牵动内息,眉头微蹙,但身形依旧挺拔如松,“就依你!孙晓,立刻去召集所有在营的神箭宗弟子,告知情况,准备行装,收殓好阵亡弟子的骨灰!”
“是!师叔!”孙晓精神一振,领命而去。
牛天扬又对牛凤道:“你去见郭将军,陈明情况,安排好边关后续事宜。老夫稍后便至。”
牛凤点头,知道爷爷需要一点时间平复内息,准备行装。
他转身出了营帐,先找到了正在督促弟子们练功的吴昊。
听闻宗门剧变,吴昊也是脸色大变,毫不犹豫道:“师弟,我跟你和师叔一起回去!”
牛凤却摇了摇头:“吴师兄,你伤势未愈,边关这里,更需要你。”
他快速将自己的打算告知吴昊——以神箭宗弟子和幸存边军老兵为核心,组建独立“游击营”,由吴昊暂领;联络平安村李三,保障后勤;保持与汗鲁部阿依玛的沟通,稳固边防。
吴昊虽心系宗门,但也知牛凤安排有理,边关若乱,宗门亦难安稳。
他重重点头:“好!师弟放心,边关交给我!必不让你和师叔有后顾之忧!”
安排完吴昊,牛凤又找到了正在统计物资的李三,嘱咐他协助吴昊,并利用阿依玛留下的资源,尽快恢复平安村生机,作为根基。
最后,他才与收拾停当的牛天扬一同,前往中军大帐拜见镇北将军郭韬。
郭韬听闻神箭宗内乱,又见牛天扬虽面带病容但气势沉凝,牛凤虽年幼却条理清晰,将边关后续安排得井井有条,心中亦是感慨。
他沉声道:“宗门有事,如同家园起火,不可不救。牛长老,牛将军,尽管放心前去!边关之事,本将会酌情给予方便。吴壮士组建游击营,亦是增强边防之力,准其所请!只望二位早日平息内乱,归来共御外侮!”
他看了一眼牛凤,又补充道:“至于那通敌证据,八百里加急通道已然备好,本将会派绝对可靠之人护送,必使其安然抵达京城兵部!”
“多谢郭将军深明大义!”牛天扬抱拳一礼。牛凤也郑重行礼,心中稍安。
有郭韬这句承诺,证据安全多了一分保障。
离开中军帐,营地中央的空地上,随他们出山的剩余神箭宗弟子已集结完毕。
人人面带悲愤与决然,他们面前,整齐摆放着几十个陶罐,里面是此次边关之战中陨落的同门兄弟的骨灰。气氛肃穆而悲壮。
牛天扬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宗门蒙难,宗主受欺,我辈弟子,岂能坐视?今日,我等便护送战死弟子的英灵,返回宗门,清理门户,匡扶正道!”
“清理门户!匡扶正道!”众弟子低声应和,声音压抑却充满力量。
牛凤站在爷爷身边,看着那一张张熟悉或陌生的面孔,看着那些承载着忠魂的陶罐,小小的拳头紧紧握住。
这些师兄,有的曾与他一起练功,有的曾在土城与他并肩血战……如今,活着的要回去面对更凶险的内斗,死去的则要以这种方式回归故土。
他肩头的伤疤隐隐作痛,但心中的信念却愈发坚定。
就在这时,营地外传来一阵马蹄声。
一骑红影如火焰般掠至,正是阿依玛。
她勒住白马,目光直接落在被众人簇拥的牛凤和牛天扬身上。
她翻身下马,走到牛天扬面前,行了一个草原的礼节:“牛老先生。”又看向牛凤,将那个小巧的皮囊再次递出,语气简洁却不容拒绝:“伤药,地图。还有这个,”她又从怀中取出一枚看似普通、却带着奇异纹路的骨哨,“若遇紧急,吹响它,百里之内,我汗鲁部的鹰哨能闻声而至,或可助你们辨别方向,预警险情。”
牛天扬微微颔首,算是承了这份情。
牛凤接过皮囊和骨哨,触手温热,他抬头看着阿依玛,晨曦映照着她轮廓分明的脸庞和碧色的眼眸,那份超越年龄的关切与支持,让他心头暖流涌动。
“保重。”他轻声道。
“你也是。”阿依玛回应,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随即利落地转身上马,深深看了牛凤一眼,一夹马腹,红色身影如来时一般,绝尘而去,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牛天扬看了一眼孙儿手中紧握的皮囊和骨哨,又望了望阿依玛离去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但并未多言。
“出发!”牛天扬一声令下。
幸存的神箭宗弟子们默默背起行囊,小心地将装有同门骨灰的陶罐固定在马背上。
牛天扬和牛凤纷纷翻身上马。
吴昊、李三、石勇等人站在营口,抱拳相送。
“保重!”
牛天扬与牛凤在马上回礼。
随即,一行二十余骑,带着悲愤与决绝,护送着战友的英灵,踏着初升的朝阳,离开了边军大营,向着南方神箭宗的方向,疾驰而去。
马蹄声碎,尘土飞扬。
牛凤回头望了一眼渐渐远去的边关营垒,望了一眼阿依玛消失的方向,然后将目光投向前方漫长的官道。
年幼的脸上,是与他年龄截然不符的坚毅与冷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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